沈初婳抓着他的手放回被褥,急忙道,「你不能动。」
裴焕咂吧着嘴道,「口渴的很,倒些水来给我喝。」
沈初媜瞪他,把她当丫鬟使。
裴焕按了按太阳穴,还是要起来。
沈初婳拍他肩膀不让他动,「我给你倒就是。」
她撂过话就去桌边提壶往大碗里倒水,她不太想碰碗,也不太想碰壶,其实她还觉得这水也不干净,当然她感觉屋里没一处是干净的。
但是总得吃喝休息,裴焕的伤好了他们才能回去。
沈初婳端水给他喝下去,背身坐在床畔,道,「我想拿点钱给那个姐姐。」
裴焕从荷包里取出五个铜板,道,「这个就够了。」
沈初媜捏着钱道,「这么点。」
裴焕莞尔,「财不可外露。」
沈初婳瞭然,随即跟他道,「咱们现在在山里,今早他们就在四处搜查我们。」
裴焕唔一声,抬指触一下她的侧脸,道,「那我们得掩藏身份。」
沈初媜垂下头听他说。
裴焕道,「便说你我是一对夫妻,过来金陵做着小本生意,没想到路遇劫匪,被他们杀人劫财。」
「我们是要留在这里吗?」沈初婳问道,其他的锦衣卫还在城中,可以找他们汇合。
裴焕指指身上的伤,「我有伤在身,萧常现在一定派人在全城搜查,我们一回去就会落网。」
沈初婳一脸沮丧,瘪嘴道,「你们来金陵也不提前打听清楚,害我跟你一起过来,陛下抓萧常的时候,内阁那边出面阻止,你也不说话。」
裴焕神情微冷,指头抹去她面上的灰尘,道,「内阁的那几位重臣皆是先帝时就掌权的,陛下初登大典,根基尚未站稳,有的事不是陛下说了就一定能做成,还得内阁那边通过,我只能奉命行事,而且……」
「而且什么?」沈初婳嫌他墨迹,说话藏前遮后的,不说就不说,说了又不说完,要把她急死。
裴焕肃着脸,「往深了说,锦衣卫只算是执事衙差,我是能在陛下面前说上两句话,但陛下要做成事,得内阁那边首肯,这是规矩,防的就是怕陛下会做下昏庸无德的事。」
权力的制衡也造就了权力的滥用,内阁说是臣,实际却算是代行君令,皇帝受其桎梏,君权被削弱,辐臣可以光明正大的限制帝王,往外说了,还是他们为陛下,为天下鞠躬尽瘁。
沈初婳听着就傻了,她想起来徐仲现在也是内阁阁臣,这般说来陛下还是变相的被他压制,那她想弄死徐家岂不是白谈?
她张皇的反驳,「可,可陛下都能不经内阁同意,直接灭了肖家。」
肖贵妃的父亲当时还是大理寺卿,位列六部九寺行列,在内阁一众臣里都说的上话,新帝说杀就杀,也没见谁来反对。
「陛下惩治自己的妃子谁还敢说,更何况肖家确实居心叵测,肖贵妃才诞下儿子,他们就已经谋想着太子之位,肖贵妃在后宫行巫蛊妄图诱陛下入魔障,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早在前朝就被禁止,」裴焕如是说,又拍一下她的手慢慢笑道,「你怕不怕?」
他不是无所不能,她寄希望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就会落空。
沈初婳两汪眼眨巴,「可锦衣卫能窥探朝臣,监视百官,你说内阁压着陛下,但你们也压着内阁。」
她看的清楚,锦衣卫能随意进出官员府邸,凡是有罪的,都逃不过他们的手心,他把内阁说的那般强大,肯定也在吓她。
裴焕温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倒把你看浅了,还当你瞧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沈初婳扭着身赌气道,「我晓得你不想帮我杀徐家人,你就是胆儿小。」
裴焕轻推她,「你先把钱给人家,顺便找她要几件换洗的衣裳,我们的这一身不能穿了。」
沈初婳拧巴声儿,「一说这个你就撇话,你存心的。」
裴焕捏她脸,「等你回来我再说。」
沈初媜便只得掀了帘子出屋。
这会儿已是正午,猎户娘子在下房生火烧饭,那屋子又黑又小,她过去就被烟给呛到,连咳了好几声。
「妹子,是不是饿得慌?灶台上还有两个馒头,是我们早上吃剩下的,你若不嫌弃,就先吃着,这午饭还得等等,我家那口子要过一阵子才回来,」猎户娘子道,手里攥着木柴往火上架,望着她很是亲善。
沈初婳瞅着灶台那俩馒头,那馒头黄黄的,没她以前吃到的白,但她还是忍不住咽着口水,她和裴焕这一天一夜下来,又饿又累,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她再挑也没可能去城里。
沈初婳捧着馒头,朝她走近几步,要将那几个铜板给她,「姐姐,我们暂住这里多有不便,这点钱就当是我们的住宿费吧。」
其实这钱不算多,几个铜板能值个什么,一顿好点儿的饭菜都买不起,猎户娘子瞧她可怜,推拒道,「不过就在这里歇两日哪还要钱,你男人那屋我们平日也只放货的,便是你们不来也不占地方。」
沈初婳脸微微红,将钱往她手里一放,朝后退了好几步道,「……不能白吃。」
猎户娘子唉着声笑,到底把钱收了,「你们逃出来的也不易,我看你男人是个能做活的,你一个女人家跟着他自是要他养,往后找处安家的地儿,好好过日子才是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