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来。

「这个你拿着,每次疼痛难忍时吃一粒,切记,不可多吃,于身体无益。」

宋颂有些恍惚地伸出白皙细嫩的手指,从他手中接过那看起来颇为珍贵的瓶子。

她将瓶子托在掌心,泛红的眼睛有气无力耷着,眼神直勾勾看着瓶子,半天也不知道动一下。

刚才面对容离时身上那股连萧亦然都骗过去的怨怼与绝望一下子消失不见,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身上的气息变了。

变得有些冷淡、有些麻木。那双樱红嘴唇微微弯曲,冷不防问:「我还能活多久?」

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无论她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萧亦然都不会太过惊讶。

他只是看着宋颂,跟看以往所遇所有即将死亡的患者一样,内心并没有波动,声音也很平静:「不出一个月。」

宋颂「哦」了一声,神色未变,只是眉眼冷淡了许多。

方才哭过,她脸上泪痕未干,漂亮的眼睛染了绯红,白皙的脸擦得泛起血丝,再加上病弱,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弱不禁风的清冷之美。跟她以往张扬而健康的美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多谢萧公子的药。」

她两根细白手指捏着药瓶瓶颈处,轻轻摇了摇,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

任谁都能看出她眼睛深处的绝望与难过。

萧亦然想起方才那番,心中虽然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女人的疑惑。

她到底有多少面还不曾为人所知?

每次见她,都好像发现了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若是……我能找到其他解毒之法,自去找你。」萧亦然道。

宋颂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手里那个瓷白药瓶,嘴里喃喃:「就连唯一的承诺我也用了。这下,真的一点关係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她眼眶又开始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决绝,却没有后悔:「不必安慰我,只我让容离好好活着。」

说完转身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小径深处。

萧亦然望着路的尽头有些分不清心头的情绪:「造化弄人。」

他借着熬药的间隙出来,容离毕竟刚刚痊癒,身体还没大好,药需常备着。

离开太久会让容离怀疑,他整理好脸上表情,刚才对着宋颂流露的同情、怜悯、不忍通通消失干净,仿佛变脸一般,一眨眼,他脸上已经换了一番神色。

寝殿里,容离从宋颂方才出去,便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有动一下。

因为卧病在床,他此时并未束髮。

满头青丝铺散在雪白寝衣上,脖颈皮肤苍白,下颌线条冷硬,惨白的唇紧抿着,上面是挺直而陡立的鼻樑。一双棋子一般漆黑的眼睛笼着一层雾气,情绪仿佛幽井深处的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谪仙一般的眉目如山水墨画清隽秀逸,只是,仔细看去,他一贯清冷的眼底,似乎酝酿着什么。

殿里众人早已被萧亦然打发到殿外候着,这会儿空荡荡、冷清清,谁也不敢进来触霉头。

容离从小受迦叶散折磨,毒发时犹如烈火焚身,平日里身体却又寒似坚冰。旧毒未愈,又中迦叶,相当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五内时时疼痛,绵延而密集。

这些他早已习惯。

比起身体疼痛,此时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胸口那一阵一阵无法言明却又实在提醒着什么的疼。并不激烈,然而一刻都不曾停歇。

他在想云芷。

这个女人悄无声息闯入他的生活,将平静的湖面搅得一团浑浊,如今却又满腹伤心,决绝而去。

他无奈垂下眼眸。

本以为可以走得平静些。

秋风吹得殿里锦帐摇曳,「呜呜呜」的风声恍如小儿啼哭。

一抹黑色的影子缓缓出现在视线里。

容离抬头。

黄烈脸上表情沉重,丝毫不见平日里吊儿郎当。

「砰——」

他跪在地上,头深深磕在容离床边。

容离眸子一定,浑身气势一凛。

黄烈咬牙大声汇报:「主子,云小姐身中迦叶,命悬一线!」

容离缓缓开口:「你说——什么?」声音很轻,轻得怕打破了什么似的。

黄烈低眉敛目:「殿下,自赏诗会殿下与云小姐双双中毒后,我一直听从殿下吩咐,暗中保护云小姐,不曾让人发觉。

「云芷,也中了迦叶?」容离声音低得几乎有些失真。

黄烈语气深沉:「是,这正是我要跟殿下说的。云小姐方才与殿下决裂,皆是做戏!云小姐中了迦叶散,如今药石无医,不出一月——

「殿下?」

黄烈愕然看着面前苍白着脸披散了头髮踏着流云仙步飞身而出的人,眨眼功夫只余一个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前。

他担心容离身体未愈,忙追上去:「殿下!」

门外天阙见到主子这般情状,早已追了上去,他怒视黄烈:「你对主子说了什么?」

黄烈瞪了他一眼:「主子要我暗中保护云芷,他醒来,便要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一五一十说了。」

天阙疑惑。

黄烈想起这个呆子好骗:「人间白只能救一个人,云小姐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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