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灭门惨案终究是谢琼婴心头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只有杜嘉乐过得好一些,好好地活着,他的心里才能好受那么一些,对杜鹤安的亏欠才能少下去一点。
杜嘉乐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悲痛之情,她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三人出了狱牢,外头空气实在冻人,大雪都把人压垮。这样的天气,一件狐裘还是远远不够,宋殊眠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给她披在里头,但是杜嘉乐死活不肯穿。
无法,宋殊眠只能拿了伞来替杜嘉乐遮挡了风雪,然方才走出没有几步,杜嘉乐突然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娘亲留给我的髮簪好像落在了里头,姐姐,你们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着便跑开了,宋殊眠拉都来不及拉。杜嘉乐小跑离开了二人,然而没跑出多远,突然停了脚步回过了身来。
杜嘉乐同他们的距离算不上远,却也算不得近,她就忽然停在了那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
风雪太大,快要糊了人眼。
宋殊眠的心中忽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旁边的谢琼婴已经大步朝着杜嘉乐迈去,然而方走出了一步,就听得杜嘉乐喊道:「谢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和哥哥他们一块去找母亲了,我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和哥哥团聚,你让我当别人,我才不要当别人呢,我永远都是杜嘉乐!」
家人都死了,她一个人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若是未来的岁月都将孤身一人残喘苟活于世,那她倒宁愿去死。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家,谢琼婴让她走出京都,让她当别人。
她走不出京都,也当不了别人。
周遭的杂声太大,杜嘉乐的话却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宋殊眠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隐约之间觉得她一定是笑着说了这些话。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谢琼婴始终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她。
一抹艷红在漫天的白色之中格外扎眼,血珠自杜嘉乐的脖颈之间炸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方才那碎掉的瓷片在手上,后便用了这块残破瓷片于这一刻自刎。
那样粗劣的瓷碗,划在脖子上该是怎样的疼啊。
谢琼婴将好才接住了杜嘉乐要倒下的身体,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眼中还带着将要解脱的笑意,杜嘉乐笑着说道:「我不疼,对不起哥哥......还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这小姑娘死前还怕麻烦了别人,难怪方才死活也不肯要宋殊眠的衣服,原来也是怕再弄脏了一件。
谢琼婴死死地捂着她那正在喷血的脖子,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之间不断渗出,杜嘉乐终于是在他的怀中渐渐没了声息。
宋殊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们的身边,谢琼婴的手上全是血水,他今日穿得白衣,也沾了不少的血水,而身下的雪地也不用说了,被血水浸染更是一桩惨案。
宋殊眠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打颤,最终还是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她第一回 ,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死了。
谢琼婴的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来,只无措地看着眼前的宋殊眠。
还是死了,还是骗了杜鹤安。
小姑娘死在谢琼婴的怀中,与此同时,午门那处,杜鹤安也在这一刻人头落地,彻底没了声息。
宋殊眠颤抖着伸手将杜嘉乐睁着的双眼阖上。
偌大的天地之间,皆是一片苍茫白色,唯有他们这处的红色格外刺眼。
瓢泼的大雪,却怎么也冲刷不净这座皇城的脏污。
他们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谢琼婴亲自把人抱上了马车,带着杜嘉乐的尸体回了谢府。
回到谢府的时候,两人恰好撞见了谢妙蓉从外头回来,她看上去失魂落魄,就跟丢了魂魄一样。
谢妙蓉纵使是大小姐脾气,却也不是没有心肝的。她今日去了西市那边看杜家行刑,虽她之前吵着嚷着要把杜鹤安杀了泄愤,但真见到人被砍了头,心中却又莫名堵得慌。
她看着谢琼婴怀中已经没气的杜嘉乐沉默了许久,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杜家的人死得倒霉悽惨,被人卷到了草席里丢到了乱葬岗去,谢琼婴找人去把他们全都挖了出来。这是一笔巨大的钱财,而且还得偷摸着去做,不能被发现,好在崇明帝即便是知道,对此也只不过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要谢琼婴不在明面上做,不被人发现,倒也没什么大碍,便由着他去了。
这些时日谢琼婴一直忙着这事,宋殊眠也跟在一旁帮忙,约莫十来日才完了事。
夫妻两人前些时日因着身上都染着病,就算是用膳也只是在春澄堂里头用,这会子身上的病都差不多好了利索,就去了荣德堂的大膳厅用了晚膳。
膳厅里头坐着二房的几人。
当初谢琼霖行刑的时候谢沉就站在一旁,用眼神威逼利诱着行刑之人,行刑的人自然也不敢往狠了打。是以谢琼霖屁股上的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躺个没两天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会面上看着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当初那方被打完凄悽惨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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