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今早没说过路岐会请假。
实际上,路岐也的确准时来了,就是没提药箱。
但,温敛却好像在等什么,和路岐说话的声音慢条斯理,每个音节都拖得比平时要长。
他不再问路岐记不记得这个, 记不记得那个了,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几种有待证实的猜测。
如果今天来了两个路岐,那就可以说明,为什么晚上的路岐让他噁心, 白天的那个虽然不至于噁心但也让温敛有些火大。
或者, 路岐穿着她的白大褂带着花来了,温敛也可以确信这是人格分裂或者精神障碍,或者,是她耍他的把戏。
可偏偏, 来的是这个让他反胃的路岐。
墙上的时钟已经转到了九点半,一壶花茶见底, 无关紧要的话题也快要用尽,门口仍旧没有任何响动。
「你在等什么?」路岐从杯中漂浮的花瓣上抬起眼睛看向他,「谁也不会来的。」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温敛不动声色道:「在等管家送新的花茶来而已。」
「是吗,但抱歉,我得走了。」路岐站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仍旧是温和而包容,「后天晚上,我来带你出去。」
「……」温敛神情复杂莫测,「好啊。」
……
路岐走在前往奥斯医院的路上。
她一晚上没回诊所,当然早上也没去贺家庄园,她从警察给的资料里发现解岚经常造访的医院就是奥斯军校附属医院。
是曾经L博士担任医师,工作学习过的医院。
[你不回贺家庄园吗?不去看着你的东西,小心会被人家摘走]
路岐像看不见突然跳出在眼前的文字。
在前几个空间里,「它」从没向她搭过话,在这个空间里倒是主动冒了出来。
「你这是在着急?」她道,「有外来的入侵者破坏了你的地盘,你想让我排除她,是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想不想出去,选择权在你]
[我只是提醒你,他可能会有危险。那些药,那个外来者,都是威胁]
「的确是威胁,但跟我又有什么关係。」
路岐面无表情。
「我要从这里出去。他吃那些药,反倒是在增加任务的完成进度。那个入侵者嘛……他已经对她有所怀疑了,他没那么好骗,更不会轻信一个人。」
[不会轻信一个人,但如果相信你的脸呢]
路岐不知想起什么,冷笑:「那倒有可能,所以,我确实不得不采取措施。但不是现在,你急什么?」
她走进医院大门,那些文字也转眼就从身旁消失了。
距离贺沉川外出参加舞会,还剩两天。
温敛日常待在阁楼里,被监督着吃药,做梦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大多都是贺沉川和那个女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玩耍。
贺沉川小时候长得矮,总被同龄人欺负,有一次被摁在水里呛水,路过的一名军校生救了他,他从此往后就立志要成为军人,出人头地。
他和女人约定要一起考去首都。
后来就顺理成章地恋爱,学习、考试,查成绩时勾肩搭背地欢喜,然后异地重聚,一起去吃大餐。
贺沉川在军校里搞得浑身是伤,女人一边嘆气一边责备,贺沉川就乖乖认错,但下次还敢。
后来,女人的事业失败,还是无名小卒的贺沉川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鼓励她重新找出路,在深夜的出租屋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笑。
细看看,这就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相处时光,挫折和惊讶,悲伤与喜悦,在生活里跌落,又被生活拉着站起来。
梦里的贺沉川和温敛认识的那个,确实判若两人。
但这场断断续续的梦长得有些过于异常了。
温敛有时醒来,拿着牙刷站在洗手台前。有时醒来,佣人会惊讶地问他先生你怎么了。
他越来越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来的。
路岐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在他面前出现过。
该说是「人」还是「人格」,反正,温敛看见的永远只有穿雨衣的、让他觉得碍眼的路岐。
他有时候会想,不愧是烂人,摸他抱他睡他的时候,像一台只会前进没有后退和剎车的引擎。
一旦发现外面那层表象要被人撕破,要被人把手伸进内里的时候,引擎就不是后退或前进,是直接爆炸。
粉末都不给你留下,还要炸伤你的手,你想怎么深究?
温敛后悔那天没在路岐离开之前,朝她那张脸打一拳。
打一拳消消气了,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鲠在喉,胸腔发闷。
但愤怒归愤怒,温敛还是继续吃着贺沉川给他的药,甚至那些路岐原本不打算给他吃的药,他也吃了一些。
梦里有提到L博士是贺沉川的恩人,而路岐可以通过福祉中心的生物认证。
福祉中心是L博士一手创办的地方。
路岐如果和L博士没有某种关係,那那个时候,AI凭什么要在解锁时对她说「欢迎回家」?
也许,可以通过贺沉川知道一点路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