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把手教他礼义廉耻,丝竹管弦。从六岁开始他就在江家了,直到我嫁给萧元。」
江听雨回忆往事,不禁怅然。
「一晃十几年了,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婚呢?」
「小叔自由自在,不喜拘束。」江吟拿起梳子,边梳顺长发边嘟囔道:「真不公平,为何男子过了三十可以孑然一身,女子就得赶着青春年华,听从媒妁之言,草草嫁人。」
青丝绕指,她习惯性地先去取鬓边的钗子,却摸了个空。
第31章
春天的夜晚令人沉醉,花香浓郁,清风徐来,处处好光景。
萧寂远吃力地拄着拐杖,汗水沿着额头滑下。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行至未央宫外,远远地望见父皇正和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交谈。
那少年长身玉立,神态自若,并不因萧元的帝王威势而退缩。一双冰冷锐利的眸子仿佛能刺穿人心。
「陛下盛情款待,微臣感激不尽。」他退后一步,似要行礼,被萧元一把拉起,大笑着拍了拍肩膀。
「你是南阳的功臣,大可放肆些。」萧元欣赏道:「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仗着赫赫军功向朕讨赏了。」
他语气亲密,毫无责怪意,陈梓却执意要拜。他深知君臣有别,暗暗留心,不肯叫人抓住了把柄。
殊不知陈桐虽然不拘礼法,但该行的君臣之礼从未疏忽。萧元此番便是要试陈梓一试,看他是否居功自傲,忘了为人臣的本分。
萧元生性多疑,哪怕陈梓规规矩矩、不越雷池半步,也不能全盘打消他的疑虑。
「君是君,臣是臣。微臣怎敢僭越?」陈梓卸下佩剑,随手丢到一边,说着行下礼去。
「唉,你这孩子,快快请起。」萧元连忙劝道,转头看见萧寂远神情恍惚地呆立着,便招手冷声道:「你为何中途离席,还不过来向陈小将军赔罪。」
陈梓顺着萧元的目光往下移,才看清台阶下站着的原来是太子殿下。
席间匆匆见过一面,无甚印象。因此,当萧寂远步履蹒跚朝他走来时,陈梓的眼睛瞪大了。
他居然真的腿脚不便,我以为他拿着手杖只是凸显气质。
萧元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儿子艰难地行走,每一步都极为费力,也不唤侍从帮忙。
陈梓于心不忍,像他这样倔强的少年,把自尊看得比性命还重。士可杀不可辱,要一个堂堂男子汉在同龄人面前出丑,还不如一剑刺死来得干净利落。
他频频看向萧元,指望他出言制止,免得萧寂远继续受辱。但萧元漠然视之,全然不顾儿子的尊严,甚至变本加厉。
「你和陈小将军年龄相仿,往后还得倚仗他。想当年祖辈于马背上征战天下,傲视群雄,入主中原。谁让你无用,继承不了大业,就是给你一万匹良驹也是浪费。」
他字字句句都宛如金针,深深扎进萧寂远的心窝,无地自容。陈梓自小被父亲打骂,感同身受,碍于礼法不得顶撞萧元,索性纵身一跃,挡在萧寂远身前,长揖道。
「陈某一介武夫,除了舞枪弄棒外一概不知,幸得陛下赏识,有负众望。太子殿下高风亮节,怀瑾握瑜,恰似天边的一轮皓月。微臣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何况,君臣之间,本就是相互扶持。太子殿下若是明主,但有驱驰,万死不辞。」
他语出惊人,不仅维护了萧寂远的面子,同时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一箭双鵰。
「陈小将军,你——」萧寂远听的心潮澎湃,眼中不禁流露出敬佩之色。
他二人惺惺相惜,顿生知音之感,陈梓以身作杖,挽了萧寂远的手臂,支撑他站立。
萧元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骇然。他年少时和同胞弟兄争夺皇位,你死我活;登基后剷除异己疑神疑鬼,生平从未信过任何一个人,哪里懂以势交者,势倾则绝的道理,更别提君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深厚情谊。
他咳嗽一声,对萧寂远道:「看在陈梓的份上,我就不批评你了。天色已晚,宫门紧闭,朕打算留陈梓住一晚。既然你们如此投缘,那就交给你安排吧。」
「是。」萧寂远领命,郑重道:「儿臣绝对不会怠慢,请陈小将军跟我来。」
一路上,陈梓照旧扶着他,萧寂远知恩图报,为其准备了最舒适的寝居。
萧寂远起初以为陈梓不通文墨,后观其谈吐才知他是自谦之辞,实则才华出众。
两人相谈甚欢,到后来竟以兄弟相称。
「我在江南的书院求学过。」陈梓道:「待了大半年,肚子里装了些墨水,勉勉强强作了几首诗。那儿的人满腹经纶,讲究信义,令我心悦诚服,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呢?陈梓呆了一呆,不知不觉竟牵扯到伤心处,但见萧寂远面带微笑,不愿拂了友人兴致,便硬着头皮接下去。
「特别是流风回雪、平湖寒梅的盛景,凿冰垂钓,泛舟煮酒,足以醉人。閒暇时和三两好友,把酒言欢。」
「我听闻江南遍地多的是大眼睛长睫毛的苗条姑娘,和京城的女子相比另有一般天然风姿。陈兄游历江湖,不知对此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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