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更不是故意刺激陈梓的隐痛,而是今朝见了江吟,觉得她满身秀气,忍不住比一比她和诗文中温婉秀丽的江南女子哪个更佳。
岂料陈梓脸色一变,背过身去,极力隐忍着夺眶而出的泪珠。
他和江吟分别一年有余,此次奉旨回京,便存着下江南一趟找寻她的奢望。
江水滔滔,不知其往。
「江南女子与其他地方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若说有的话,那也是文人词客耗费笔墨,不吝渲染的缘故。」
「陈兄言之有理。」萧寂远点头称是,自怀中拿出了那根通体温润的白玉钗,反覆摩挲。
他清冷矜贵,心生爱慕还是第一回 。陈梓见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对一根小小的髮钗视若珍宝,便有些好奇,猜想是哪家的美貌姑娘,勾走了萧寂远的春心。
他凑近些,一眼认出萧寂远捧着的正是当初自己赠给江吟的髮钗。这髮钗对她意义非凡,称得上是定情信物,从不离身,怎会到了萧寂远手中?
陈梓大惊失色,颤声道:「太子殿下,臣冒昧一问,这枚髮钗您从何而来?」
萧寂远盯着髮钗出神,并未关注到陈梓瞬间苍白的脸色,随口答道:「是我钟情之人的随身物件,暂由我替她保管。」
平心而论,萧寂远算不上说谎,他一不知晓江吟的来历,二弄不清该如何归还,自然有一说一,只拣了大致的意思。
但陈梓听来,无疑是坦承了江吟和他的关係。他心头一震,纵是筋脉俱废,亦不如此刻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可否借小弟一观?」
萧寂远不明所以,爽快答应。
陈梓接过髮钗,突然大叫一声,掩面急奔,转身衝出殿门,踉跄而去。
「陈兄!」萧寂远不知何故,仓促之下,竟甩开拐杖,一瘸一拐地奋力追赶,没走两步,便支持不住,汗如雨下。
他不是髮钗的主人,哪里想得到当年陈梓买下它时,暗设巧思,特意在钗子的内侧刻上了一个浅浅的「吟」字,独一无二。
刚刚陈梓借来钗子一观,摸到熟悉的刻痕后,心如死灰,一时无法面对好友,落荒而逃。
他魂不守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只是一个劲地发足疾走,专往僻静无人的小径钻。
那轮高悬于心间的明月,终究是落到了别人怀里。
「明天再把髮钗还给太子殿下。」陈梓躺在湖畔的青草丛里,高举髮钗,借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自言自语道:「它不属于我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摇晃着一盏灯火,越来越近。
「是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江听雨披上外衣,忧虑地问道。
「嗯,很重要。」江吟提着灯,回头歉意一笑,「我一定要找回来。姑姑你先休息,别管我了。」
夜深了,湖面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枝头的叶片凝结了晶莹的露水。江吟蹲下身,拨开一丛丛杂乱的芳草,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又一遍,一无所获。
「去哪了?」她轻声嘀咕道:「怎么到处都没有?」
灯笼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江吟咬着嘴唇,再度翻找了一遍。草叶边缘长着锋利的小刺,割伤了她的手。
她直起身,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抱着一丝侥倖向尚未踏足的湖岸走去。
是错觉吗?还是真实存在的?
陈梓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湖边茂盛的柳树下,柳枝垂下的影子倒映在他湿漉漉的脸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你为什么跑到这来了?」江吟失笑,纤长的食指虚点了点陈梓的额头,「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即使你不来见我,我日后也会想方设法见你一面的。」
她注意到陈梓眼下的乌青,显然是历经千里迢迢,没日没夜赶路,连眼都没怎么合过的缘故。宴席上隔得远了,看不太真切,而今抱膝坐在他身侧,咫尺的距离,足够江吟目不转睛地描摹他俊朗的容颜。
「好好睡一觉,睡醒就能见到我了。」
陈梓摊开的掌心放着一枚光洁的白玉钗,正是江吟苦苦找寻的念想。
她怕惊扰陈梓来之不易的好眠,便用两根手指捏紧钗子的尾部,谨慎地取回。
「叮」的一声,髮钗坠地,陈梓握住江吟的手腕,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第32章 (这章重逢)
陈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江南的渔舟上,听着雨打残荷的清脆声响,眼望两岸绵绵不断的青山。江面茫茫,水天一线,小舟摇摇晃晃,载着他靠岸。
那是他第一次远离故乡,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初来乍到,便遇上了一个看似冷淡不好接触,实则处处护短的姑娘。
世上的情爱有太多种,有的人贵为帝王,左右权衡,背弃承诺;有的人沉溺往事,迁怒无辜,愧对妻儿。
陈梓无比庆幸,能和江吟有一段值得终生铭记的回忆,即使波澜起伏,曲折坎坷,也不会感到半分后悔。
至少,他託付了一颗真心。
半梦半醒时,陈梓似乎闻到了江吟身上的清香。他在梦中嗤笑了一声,笑自己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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