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身后的手里,那把已经露出刀锋的小刀重新缩回了袖子里。
「哥,你没事吧?」林西图转过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还没等方知锐回答,他又嘟囔着问,「怎么又跑出来了?」
「咱们现在回家,等会儿要吃饭了。」
方知锐微微皱眉,吐出一个字:「不。」
「……不回家,那你要去哪里?」
方知锐不说话。
林西图跟他对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清浅的青柠味袭来,一隻冰凉的手落在他脖颈侧,指腹有些粗粝,划过肌肤的触感让林西图吓了一跳,轻轻打掉了方知锐的手。
「你、你干嘛?」
方知锐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指了指林西图的脖子。
「汗。」
「哦、哦……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林西图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脖子,把那块皮肤都搓红才罢休。
方知锐不肯回家吃饭,林西图也没力气硬拖他回去,只好又问了一遍:「那你想去哪里?」
方知锐沉默了几秒,才慢慢地伸手指向泗河边的木头栈道。
「那里。」
那是一条平时供这里的居民吃完饭出来散步的木头走道,栏杆外的泗水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有浮萍泛滥的迹象,就连中央的河水都是绿色的,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他哥的世界就像潘多拉魔盒,里面全是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说不定能看到河水里的草履虫在找东西吃。
林西图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扯出一条红绳。
红绳一头系在方知锐的手腕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上,这样两个人就能绑在一起,谁都不会走丢。
这条红绳还是林西图拿以前的平安锁项炼改的。
林沐菡一开始担心方知锐会像甩掉那些保镖一样甩开林西图,然后自顾自走远,于是买了根儿童防走失的手环系在两人之间。
这个手环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伸缩的弹簧绳很长,两人一隔远就会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被秦瀚宇嘲笑了很久,说林西图看上去才是容易走丢的那个。
方知锐也不喜欢这个手环,在一次出门后就把手环扯断了,林西图只好拿红绳顶上。
毕竟他哥心情不好时是真的会悄无声息地突然失踪,林西图最怕一回头看到背后空空如也的景象。
还没来得及取下的平安锁系在两隻手之间,随着摇晃叮叮当当作响。
方知锐的手已经和林西图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肤色白皙,皮肤下的静脉犹如藤曼蔓延。
他的手指纤细而修长,骨节因为瘦削而分明,但指腹下有一个个薄薄的茧,那都是日夜弹琴留下的。
林西图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手这下显得完全不够看了。
长那么好看干什么?林西图诽腹着打好结,抬起头时看到方知锐垂着眸,纤长的睫毛如蝶翼,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好像风一吹,那隻蝴蝶就要起飞了。
林西图看呆了,站在原地不动。
方知锐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林西图回过神,脸色有些发烫。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情态肯定就像秦瀚宇看到隔壁班那个总是扎双马尾的班长一样造作扭捏,但是这么比喻好像也不太正常,要怪就要怪他哥为什么长这个样子,搞不好会被坏人骗走。
不,应该是他把坏人骗得团团转。
「走吧。」林西图闷声道,和方知锐一前一后往河边走。
第17章 我就一直跟着你
天色渐晚,最后几缕残霞也渐渐快要没入地平线,夜幕侵袭,大草坪上也逐渐安静了下去,只剩平安锁的银铃声在微风中摇晃。
林西图和方知锐走得很近,手指与手指间总在行进时不间意地碰到,两人好似在保持一种心照不宣,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以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漫步走进风中。
「他们拿石头砸你……还骂你是傻子,你不生气吗?」林西图小声问。
背后始终没有传来声音,久到林西图以为方知锐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时,对方却忽然开口了。
「不。」
「为什么不反抗?」
「……我跟他们不一样。」
即使动手了也会被当成精神病对待。
「哪里不一样了!」林西图忽然大声说,「哪里不一样?他们有两隻手两条腿两隻眼睛一个鼻子,你不也是吗?你还长得比他们好看,会拼拼图,会弹钢琴……」
他转过身,正对上方知锐平静的眼,想说的话一下子卡了壳,偃旗息鼓。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方知锐问。
「……」林西图不说话了。
别墅里的阿姨都对方知锐敬而远之,林沐菡作为家里的主母,平时也会对方知锐嘘寒问暖,做尽继母的职责,但私底下还是担心方知锐会像之前那样发病伤害到林西图,毕竟那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
作为和方知锐唯一有血缘关係的人,方裴胜这几年来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除了会定时给方知锐安排心理咨询和医院复诊,和方知锐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走出那个昏暗的房间,方知锐就是别墅里一颗无人问津的尘埃,日復一日地在森林里徘徊,但走出了那个房间,就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只能行走在社会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