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姬的身后看去,鲜血顺着她的衣衫流淌下来,而瑶的手中一把带勾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此刻,瑶从宣姬的颈部后面,从血肉中抽出了那片嵌入骨血的晶片。
晶片驻步剥离,宣姬也在最后死死地抓住瑶的手腕,不住地呼唤着:「李瑶之,李瑶之!算我最后求你,看在你我情分留下玄机,留下玄机好吗?」
再这一刻,李瑶之一顿。
直到,晶片被李瑶之彻底握在手里,只差他最后用力一拔了。宣姬抓住他的所有力道就像是忽然被抽离了,她鬆开了手,朝后仰倒下去。
可宣姬的双手还被悬在樑上的铁链锁住,她只能张开双臂朝后悬仰着,难以倒下。
仰天的一双秋水顿失了颜色,春水顷刻枯竭,如鲜花零落入泥,枯萎如斯。
只有李瑶之站起来的身影笼罩在她空洞的双眸上,「我把你从机器变成一个人,你却当真以为你就是人了吗?于我而言,玄机已经是一架被丢弃的废物,你与这些被丢弃的械人没什么区别。」
李瑶之终于正眼看她一眼了,却是带着万般鄙夷,「有血有肉,也不代表,你是真正的人。哪有人,会对械产生情感呢!」
他将依旧弯着身,那块晶片沾着从她体内挖出带来的鲜血,他的确是嫌弃的。说完这话的时候,他豁然将那块晶片一抽。
就在李瑶之从宣姬的体内挖出晶片的这一刻,一直游离于外的玄机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颈部后被贯穿的痛。
那种,就好似灵魂被剥离的痛楚,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疼得玄机一时站不住,跌倒在地,双手只得撑在地面上,连再次站都站不起来。
从这疼痛中,玄机与宣姬感同身受,她抬眸看着前方的宣姬,仿佛还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还有……玄机!」
她还有玄机?
什么意思?
玄机来不及理清宣姬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记忆中的话语远远入耳。
「玄机,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着,活到我们重新见面的时候。」
这些话语越是萦绕在耳边,玄机的痛楚就越甚。
仿佛宣姬曾经所遭受过的痛楚统统在她身上来过一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痛得玄机想要张嘴,牙关都在打颤。
玄机始终难以抹去宣姬那一刻的绝望,她告诉自己,「你可千万要记得是我用命换你活下来的。来救我,一定要来救我啊!」
宣姬!
宣姬!
在痛苦如刀穿过身上的每一寸筋骨的那一刻,玄机终于再难以忍住,爆发了一声惊呼出来,耳畔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霍青鱼担心的声音。
「玄机,玄机你做梦了?」
「玄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玄机浑身冷汗淋漓,墨发被汗水沾湿在侧,只浑浑地看着眼前人。也分不清楚到底眼前的霍青鱼是真,还是梦魇里的李瑶之是真。
她只依旧觉得,这个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连梦里宣姬遭受过的痛楚也带到现实中来。她伸出手去捂着自己的后颈处,平滑一片,没有被挖开的痕迹。
可是,玄机却在收手回来的时候,指腹划过眼角,带到了泪痕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哭过了。
抬头砍去,依旧是那片银汉迢迢暗渡的清凉夜色,目之所及处,尤然是霍青鱼那双亮如星子的双眸,此刻正难掩急切地看着自己。
玄机才发现,霍青鱼有一双尤其好看的双眼。这双眼镜若要比,那就是像这不荒山夜空上的星,干净纯粹到了极致。
她伸出手去,抚过他的容。
霍青鱼握住了她的手,担心依旧,「我带你去找葫芦,看看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对劲,你刚才睡梦中全身发烫得厉害……」
玄机将手捂了他的嘴,将他说到一半的话打断了,她逐渐平復下来,身体内的温度也在快速的消散。
她示意不用找葫芦,「应该是宣姬的指令,快到期限了吧!」这已经是第二次身体面临自毁的模式了,她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次这样的经历。
霍青鱼担忧地看着她,却不知怎么的,她仿佛睡了一觉过后变得虚弱了许多,「真的不叫葫芦?」
「叫他无用。」玄机自己心里清楚,她像是想起什么,「花花回来了没?」
她这话才问出,又径自闭嘴,看了看天色,东方启明星都还没升起,花花追踪寇占星哪有那么快!
倒是霍青鱼看到玄机这样,心里也跟着拧紧了起来,他在那里任凭玄机靠着自己。
「不要说话。」玄机仿佛倦极了,靠在霍青鱼的身上,依旧闭着眼睛,但是时不时地能从颈部后连接脊椎的神经感受到一阵阵的抽疼。
这疼,从梦里带到现实中来了。
玄机忍不住去回想梦里宣姬的面容,宣姬的血和话……玄机抓着霍青鱼衣衫的手又忍不住攥紧了。
霍青鱼感受到她的紧绷,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怎么样?」
玄机但只轻摇着头, 默默地感受着宣姬带给自己的痛楚和震撼,再慢慢地消化。最后,玄机睁开了双眼,目光看似清淡,却无比的坚定。
她对霍青鱼说:「一定,要找到宣姬。」
霍青鱼一直知道的,但是她忽然如此,也是让他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霍青鱼才点头,没有拂她的意,也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