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想起这句词?」公孙惠问道。

元蔚转回头,看着宣纸上完整的词,喃喃道:「相见欢……每次见到阿姐,我心都欢喜。」

料峭风起,元蔚煮了一壶茶,夜间送去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走进公孙惠的地界。

公孙惠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你最近为何不唤我帝师了?」

眼神落在元蔚正在斟茶的手上,丝毫未有波澜。

元蔚笑笑:「我如今在宫外,当然按照平常百姓的称谓来换阿姐。兴许叫着叫着,我也不再害怕阿姐。」

公孙惠仰头将茶喝干,元蔚接过,又斟了一杯。

「阿姐最近都要忙到这么晚么……」元蔚问道。

公孙惠接茶盏的手一顿,近些时日宫中死的人太多,自己身上似乎也萦绕了很多血腥味。

莫非是察觉了什么?

她抬眼欲看去,却被元蔚上前一步,遮住了眼睛。

「阿姐休息休息吧。」元蔚挪开手掌,食指和中指慢慢在公孙惠的鬓角按动。

公孙惠闭着眼,突然问他一句:「你想做皇帝么。」

元蔚一怔,指尖颤了颤,瞬息间恢復原状。

「我不想。」元蔚实话实说,「如果日子都像今日这样便好了。」

「嗯?」公孙惠不解。

元蔚轻声说道:「如果日子都像今日,阿姐忙碌一日,我在院中等候,这是不是就是画本子中所说的小家?」

公孙惠笑了笑,嗯了一声:「是。」

小家。

这个词真美好。

元蔚看着公孙惠疲累的容貌,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眉毛,替她舒展眉心。

「不要皱眉。」元蔚说,「这样会开天眼。」

公孙惠被气笑:「你又看了什么浑书?」

元蔚仔仔细细描摹她的脸,「话本上说,常常皱眉的人,眉心会出现一道竖线,久而久之,那就成了一道类似第三隻眼睛的存在,俗称天眼。」

「这样啊——」公孙惠扬唇一笑,「等我开了天眼,一定第一时间看看你的前世是不是一隻狸奴。」

「为什么?」

「因为,」公孙惠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你很黏人。」

「阿姐取笑我。」元蔚鬆了手,侧过身整理茶盏。

公孙惠抿了抿唇,起身,将他手肘一握,转过他的身子。

公孙惠盯着他的唇:「渴吗?」

「什么?」元蔚不解。

她又耐心再问一次:「口渴么。」公孙惠伸手,摸了摸他唇上的一道口子,那是上次亲吻他时留下的,「又裂开了。」

元蔚被她看得神情不自然,彆扭道:「好像……有点。」

公孙惠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元兆麟。」

元蔚咽了一下口水,嗯了一声。

公孙惠败下阵来:「我似乎——」

她没说完,倾身吻了上去。

似乎什么。

元蔚脑袋一片空白,比起乱七八糟的心跳声,更具有触感的,是唇上正在吮吸他唇瓣的嘴唇。

那是公孙惠的吻。

她在亲他。

公孙惠吻得干脆,步步紧逼,带着僵硬的元蔚转换呼吸。喘息声不断在狭小的空间中蒸腾。

一池冬日的冰解冻。

春水渐融融。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次性写完,但是考虑结局章是个刀,还是分开吧~

这章甜甜亲亲^^

啾咪啾咪

*依旧引用自(唐)李煜《相见欢》

第64章 相见欢·完

◎(九)太子自刎。◎

不出半月, 洛阳已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朝堂之上早就分崩离析,公孙惠带入朝廷的人接到命令后顷刻间都退出朝野,元夫易急急招揽朝臣将领, 看见零零散散几人,当即在殿上被气晕。

公孙惠在入朝堂三年间, 早已将当年与元夫易一起灭前朝的头领砍杀大半。

元夫易上了年纪,猜忌心一日高过一日,公孙惠都不用安插证据,似有若无用言语挑拨, 元夫易便会自行开始怀疑。

他是篡位之人, 看什么自然都像篡位。

这江山,算是毁在他自己手中都不为过。

公孙惠这几日常去宫外祁氏大营。

领兵之人, 便是同她一起长大的祁家嫡子,祁卞。

祁卞站在沙台后插旗子,见到帐篷内光影晃动, 一抬头, 又看见公孙惠。

「来了?」祁卞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接过侍从递来的巾帕,走到案桌前。

「找我何事?」公孙惠并未落座,径直开口。

祁卞沏茶的手一顿,茶水溅到桌案上,汇聚成一团。

「没事也不能找你?」祁卞说,「我就是来了洛阳,听人说起公孙帝师与太子殿下常并肩出行, 私下关係非常要好……」

公孙惠闻言, 眉头紧皱:「有话不妨直说。」

「文敏, 你何故生这么大气?」祁卞将茶盏递过来, 「你说——将元蔚请来这大营中做客,元夫易会不会亲自给你下跪磕头?又或者说,能直接将自己的头颅献上?」

公孙惠闭上眼睛,平復了四下躁动的气息,心跳趋于平缓。

「元夫易如今贪生怕死,要献上自己的脑袋,他定然不肯。」

「是吗?」祁卞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都说父债子偿,要不,我砍了元蔚的脑袋,祭奠你们慕容家的千百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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