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看见他果断站起身,自己下意识也跟着后退一步,生怕这位太子抽出什么暗器。

「不要怕。」元蔚笑了笑,声音柔和,「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不知副将用了什么办法,整个院落中的人都未曾料到元蔚已经离去。

两人坐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副将按耐不住话痨的性子,好奇:「哎不是,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吗?」

粗略算算,眼前这太子跟自家上蹿下跳的儿子差不多年岁,怎这太子活得如此聪明透彻,那孽种还整天挖泥巴?

「赴死。」元蔚淡淡道。

副将:「……」他看了一眼太子,又问:「你不怕吗?」

元蔚抿唇:「有点儿。」

「那你不想跑?」

「阁下敢放我跑么。」

副将闭嘴了。

车马行进至洛阳城门时,大量的血腥气味钻进两人的鼻腔。

「停车。」元蔚开口。

副将狐疑看了他一眼,下令停车。

元蔚抬步走向城楼的台阶,刚拐弯,便看见蜿蜒的血似小溪一般汩汩流下。

很快,那血染到了元蔚的脚下。

副将抬头一看,自家将军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前方,数颗人头被吊起,扔出城楼外悬挂。

元蔚止住作呕的情绪,定睛去瞧——

守城的将领、途径城门的百姓……

还有整日刻薄他的皇后、父皇得宠的妃嫔……

最后,

是元夫易。

他们的头颅像是血色灯笼,悬挂在外面不断滴着烛液,风一吹,飘荡着,旋转着。

很多双不甘的、死寂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来的元蔚。

副将咳嗽了两声,引来祁卞的注意。

他回头,恰好看见元蔚的身影。

上下一打量,惊讶问副将:「自己走来的?竟然没有捆着?」

祁卞好奇地看着元蔚,虽然看着眼前这血腥残暴的一幕苍白着脸色,但是没晕,也算是胆子颇大。

「见过……太子殿下?」祁卞毫无行礼的想法,仅仅是想用言语调侃元蔚,走上前,拍了拍元蔚的肩膀,「殿下看看挂着的那些人……齐了没?」

元蔚盯着祁卞的脸,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他藏在袖中的手不停在颤抖:「祁将军邀我,并非是想让我看这些场面吧?」

「哦?」祁卞笑道,「看来你很懂我?」

「我不懂你。」元蔚淡淡道,「但文敏阿姐一定懂你。」

祁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叫她什么?」

「文敏阿姐,不对么?」元蔚抬眼平静地看着他,「慕容文敏,前朝大将军慕容凌长女。哦,看你这表情,我应当没说错。」

「她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元蔚实话实说,「阿姐只告诉我,叫她文敏。剩下都是我自己猜到的。父皇早年的辅臣常在我耳边提起慕容氏族,说父皇做得最失败的一件事情,就是将前朝的将军满门屠杀。慕容一生为国,忠贞不渝,死在元氏之人的暗算下,着实令人唏嘘。」

祁卞听他说完,反而笑了:「说你聪明,你倒愚蠢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文敏是谁,还敢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你是生怕她哪天忘记杀你?」祁卞问道,「我还真有点好奇,她会在你和皇位之间选谁。」

元蔚低下头,看着逐渐干涸的血迹,缓缓道:「人往往越在意什么,越会故作不在意地说出口。」

祁卞脸色微变,嗤笑:「将死之人,班门弄斧。」

「我是不是班门弄斧只有你自己知道。」元蔚微微笑道,「不过我知道文敏阿姐会选择什么。」

「什么?」祁卞觉得荒谬,「你也配知道她的想法?!胡搅蛮缠!」

楼下有小兵上来传报消息。

「将军,慕容知晓太子在我们这儿了。」

元蔚缓步,踩着无数人的鲜血,走到围墙处。

他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头颅,伸手,盖在了元夫易的眼睛上。

虽然他这位父皇一向不喜他,立他为太子不过是极力想在朝臣面前证明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子,仍旧后继有人,子嗣不断夭亡只是因为人祸。

但毕竟父子一场。

毕竟能让他这残破的身躯留在人世这么多年。

元蔚感觉冬风似乎都被血烘得温暖。

公孙惠曾经问他,想不想要当皇帝。

当时他想不出来这个答案。

可如今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连绵的疆域。

眼前是挥刀直上的兵马,身后是活了一朝又一朝,风雨中飘摇的百姓。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他不想当皇帝。

兴许公孙惠比他更适合高位。

他的愿望很小,小到希望自己只是一隻蚂蚁,日復一日的出洞寻求食物,不必为了功名金钱厮杀。

「你很想当皇帝对么?」元蔚转身看着他,语气很肯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祁卞怒斥:「当不当皇帝跟你无关!」

元蔚点点头:「是和我无关,但你的野心很大,你想要将这一切罪名推在她的身上,表面上是想让她在我和皇位之间选,实际上,无论怎么选,篡位、虐杀皇帝遗孤的罪名都会落在她的头上——」

「如同我的父皇,就算再多的人宽慰他,这皇位是他应得的,可谋朝篡位之人,心里始终有个结。你想将这疙瘩推脱在阿姐身上,你好干干净净登上皇位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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