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下旬的天气尚寒凉，尤其是子夜，风吹在脸上，带来几分彻骨的冷意。
但她的身子是极暖的，心亦然。
抱着她和一床被子奔走着，攸宁甚至可以听到少年剧烈的心跳以及微微的喘息声。
天灾降临，万民惶惶不安，就算是深宫中，坐在那御座上的九五至尊，也难以避免。
赵徴抱着她来到了前院的一处空地，那是家中有宴席时一向首选的地方，是此次地龙翻身最合宜的避难点。
不止是她与赵徴，还有赵宅这一大家子人，都面色惊惶地聚集在此处。
公爹与婆母，赵琅与柯兰，赵商与徐若莹，甚至还有小叔赵羽，皆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没办法，这地龙翻身来的太过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有时间穿戴好，就急匆匆出来避祸了。
赵徴也是，只在中衣外松松垮垮披了一件道袍，委实单薄了些。
这是攸宁先前没注意到的，等赵家人都在这碰了头，攸宁才注意到赵徴的打扮。
竟连个大氅也未穿，怕是等会要着凉。
看到赵琅和赵商至少还披了大氅，攸宁十分担心小神仙这身子骨。
「都可还好？」
公爹和婆母目光扫视了一圈，确定了孩子们都在，鬆了口气。
「无碍……」
随着两位嫂嫂们回应了一句，攸宁话音刚落，就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
攸宁刚开始还不知为何，直到柯兰轻笑着说了句话。
「三叔当真是急昏了头，竟将人连被子一起卷了出来，三弟妹怕是鞋都没穿吧？」
各色异样的目光接连不断的投在攸宁二人身上，就连那些本惊惶不定的丫头仆从们都卸下了紧张，捂着嘴偷笑着……
闻言，攸宁缩在被子里的两隻脚不安的动了动，干笑了两声。
「情形危急，情形危急……」
干巴巴的解释着，但众人似乎都不买她的帐，仍旧看着两人笑的深意满满。
紧接着，攸宁感受到了被这样卷过来的弊端。
没有鞋子，她无法落地，只能任由着赵徴这样滑稽地抱着她，接受所有人的注目。
「三弟这爱妻的架势，怕是你二哥我都拍马不及呀！」
同时，赵徴也被他那亲亲二哥调侃着，那样红润的脸，就算是在暮色沉沉的子夜时分，也惊人的显眼。
攸宁更不敢说话了。
好在公爹发话了，立即就将话题转移开来，攸宁也不用再被各色眼光打趣着了。
「地龙翻身，可不是个好兆头，怕是朝中日后又要掀起波澜了！」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弱，一刻钟后完全消散。
怕有余威，众人又在寒风中站了片刻，直至确定无虞，只是虚惊一场，才四下散开，各回各院。
而此时的攸宁却是想起了什么。
记得前世，便是地龙翻身一事的到来，引发了政事变迁。
那时，接着地龙翻身的凶兆，还未亲政的李崇自太后那里夺回了权力，开始亲政，做一个真正的天子。
也是那时，待字闺中的攸宁被举荐为中宫皇后，最后经太后点头，稀里糊涂的进了后宫。
那是她一生最为追悔莫及之事。
但如今，她转头做了赵家妇，这个中宫之位，不知又要落到哪个「德才兼备，品貌双全」的倒霉姑娘手里……
她自顾想着，唇边扯出一缕讥讽的笑，没意识自己很自然地靠在了赵徴颈间，发顶贴着对方的下颚，姿态亲密至极。
颈间被攸宁结结实实地贴上来，赵徴心神恍惚了一瞬，随即身子紧绷了起来，在攸宁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舔了舔干涸无比的唇。
「你别乱动……」
低声轻喃着，在这样冷冽清寒的元月子夜，赵徴竟丝毫不觉得冷，甚至满心沸腾。
回到现实，被小神仙那么一声轻斥，攸宁不明所以，还顶了回去。
「我何时乱动了？」
寒风拂过枯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少女的反问，让赵徴一时哑了口。
罢了，随她去吧。
第五十三章
景和元年二月, 朝臣以地龙翻身之凶兆奏，请求太后还政于君。
同时，天子以凶兆为警示，自请为百姓斋戒祈福七日, 以示诚心。
太后见情势变幻, 时机成熟，未加阻拦, 言明天子大婚之后, 自会归还一应朝政大事, 退居后宫。
因而, 天子选妻一事，也成了举国瞩目的大事。
满城勋贵闻风而动, 皆对着那皇后宝座投去了火热的目光。
中宫之位，母仪天下。
谁家若是出了这样一个女儿，都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但凡家中够得上品级的, 都开始打起了主意, 明里暗里拜访起了天子跟前的几位肱骨大臣。
……
干宁殿
李崇这一觉睡得很沉, 沉得好似过了千百年。
脑袋昏沉, 带着宿醉特有的后遗症。
「张进……」
扶着脑袋朝着外殿唤了一声, 一个灰袍内侍闻声而入, 手里端着一盅醒酒汤, 语态恭敬道：「陛下起了, 快些饮下这醒酒汤，头会舒服些。」
「朕昨夜饮酒了吗？」
听到内侍的话, 李崇愣住了，也不接那醒酒汤, 只是不可思议道。
他昨夜自坤仪殿出来后，明明气了半宿，滴酒未沾，怎会需要喝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