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兄烦的要命,忍无可忍,干脆把裙子整个捞起来要迈大步,桂弘在旁边看见,忙跟像见了鬼似的,拿身子挡着两边人惊诧视线,让他抓紧放下。
捞裙子不行,画良之便抬手要去拔步摇,桂弘又得眼疾手快地啪啪打他手背。
到底没了办法,废王爷身边那一张美人脸,青得像埋地里死了十天的。
平日里也就十步的路,这会儿俩人相互搡着攘着走了得小半柱香,总算折腾上那没几层的台阶。
果不其然,看门的管家不放没请的进。
美人儿正准备撸袖子揍人,怎得面前一条胳膊拼了命的直把自己往身后塞?
好生不爽。
桂弘忙得眼冒金星,这会儿也不好当着芙蓉苑管家的面儿跟他吵嚷,反得扮出副如胶似漆的滋味,把拦人强行装成揽人,可怎得他画良之。
属猴儿的吗,这么难控制!
最后桂弘还是掉了小半条命地「搂」着他的绝色美人,仗一副浪荡纨绔,跋扈无理那模样,将门口管家一脚一个踹上了天,大摇大摆迈出阔步,趾高气昂闯了进去。
芙蓉苑内当下正喊价喊得热闹,灯火通明,十几位雪纱绝色的姑娘分立两排,髮髻朝天,手里琉璃盘捧着衣冠饰物。
正中台上,拍卖中的华服高挂,台下百人争相呼价,二层亦有遮帘雅间——装得都是些不愿露面的贵人。
此间闻了咚一声震响,全场惊愕噤声,连二层水青色的帘子们都好奇探了些缝。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大门伴寒风呼啸,压了抹高大身影进来。
那身形实在威逼,灯打不了亮,照不明全身,阴沉面庞之下唯眸中森寒气凌冽。
须臾,嘴角扯出盪笑,将脸一抬,狂妄大笑,道:
「诸位可是忘了主宾,竟是自行享乐起来了?」
这群达官富甲中多有几位认得来人,面面相觑,纷纷不敢多言——如今倒不是惧怕身份,是知道他是真疯子,惹不得。
然芙蓉苑的护卫哪儿在意这个,只听闻有人要来砸场子,蜂拥提刀围来,面露凶色。
画良之正愁满肚子气没处撒,见着前来送死的,撸起袖子就要干架,怎得还没等提裙,就被桂弘大臂一捞抱进怀里,脚踩了裙摆,人一崴,歪成了个小鸟依人。
「……」
混蛋东西,说什么带自己来打架的,分明就是当了件好看摆件儿!
「啊……是我桂弘庶民身份卑微,入不得这大雅之堂?」
那疯子讪然一笑,猛一掌掀翻身旁侍女持的琉璃盘,玛瑙珠的冠般琉璃一声巨响碎得彻底,侍女骇声尖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手指被扎出了血,呜呜哭得厉害。
一众看客倒吸凉气。
「好,拿谁先动手试试,看看流着皇脉的庶民,你们伤一个,可否无事!」
桂弘胸口堂堂顶着剑刃踏前几步,反把护卫逼得节节后退,边攥着画良之的手,那神色是叫他从后侧方抬头看了,也不禁打出寒战的阴鸷。
画良之心间暗道疯子也有疯子的好处,人人敬而远之,没规矩束缚得住,也没人不怕个命都敢不要的。
只要我不做人,便没人制约得我。
芙蓉苑的管事见状连忙从台上跑来,念着什么下人有眼无珠的客套话,低声下气赔不是,要给他寻个位置。
皇城无人不知他桂弘就是个疯子,无赖,和他讲什么礼仪阶法的道理没用,想不被砸了场子,就得顺着来。
毕竟当下全是贵客,当着这么多贵客面前溅血,不是好事。
桂弘心里顿时觉得没了意思。
正想着要不直接衝过去把展台上的云衫扒了。
二层主理雅间的幕帘「唰」地一展,一层之后,露出再一层浮影薄纱。
用不着了。
那疯子嘴角窃然露笑,眉眼凶恶低压——隐匿得倒是仔细。
「主理人请您上来。」
栏杆边一名红衣侍女,面巾遮面,从帘后掀出缝隙,朝二人彬彬道。
那帮护卫才面带不愠地让开路。
画良之这边儿从脚下把裙底扯出来,脚高步低地被桂棠东牵着往二楼去。
他也不想被他这么亲密拉着,无奈人不稳,还反要捏着他手臂,方好上楼。
可算上了楼去,才拐到长廊上头,画良之一下傻了眼,怔然往后缩了半步。
那轻纱后伸出副金镶玉的镂空护甲,纤指朝外边一摆,从里头传出声尊沉的令:
「季大人,请他们进来。」
他听得见自己喉咙咕咚咽了口水,视线躲闪几分,余光还是瞄得见那熟人压着眼楣,不甚善意的目光。
桂弘手里牵得出那股子往后藏的犹豫,哄人安心似的捏了捏他的指尖。
「怕什么,他知道你面具后头长什么样了?」
他把人拽回来,顺势搂进怀里,在耳边带笑地涩声道。
季春风身披软甲,凝目瞪向两人,再跟脏了眼似的瞥开,道:「是。」
画良之懵了脑子,紧张得冷汗直流,把持不住力度,给桂弘胳膊抠得生疼,青筋爬在额角,脸上假意的笑都快要绷不住了。
他怎么在这儿?
总不会是顶着砍头的风险,出来披甲带刀的接私活。
所以,那屋里头坐的,该不会是……
桂弘疼得脸上肉跳,刚还得逞的笑意全僵在脸上,费劲把他那入肉的爪子一根根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