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 他进过邺国, 后狼狈逃往关外, 遇到了服休单于!
他因什么事被打上这样的烙印?
以私,侵占良田,还是杀人放火,草菅人命?
易鸣鸢下意识认为程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她熟读大邺律法, 清楚只有行凶戕害百姓,才会采取黥刺之刑, 被充为奴隶劳苦一生。
她颤颤巍巍地抬手让黎妍起身坐到身边,想了想问道:「我瞧你眼神澄明,人也伶俐,可是之前在大户人家伺候吗?」
黎妍齿关咬住,差一点倾泻出恨意,手指几乎把掌心掐出血,默了一阵后回:「不瞒达塞儿阏氏,奴自小没吃过什么苦,爹娘疼爱,甚至富余时让我读书识字,只可惜天灾人祸,我爹的上峰谋逆,害得我们也……」
她说到谋逆二字时,死死盯住易鸣鸢的神情,见人眉宇中带上了怜悯和同情,可唯独没有懊悔和痛苦。
黎妍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有弦外之音,「达塞儿阏氏,你说,我们家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最后却被一併治罪,此事全因我爹的上峰追名逐利,他是不是很可恨啊?」
易鸣鸢点头,我朝面对谋反之人抱有的态度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因此所受牵连者众多,两年前临郸郡王举兵攻向广邑,处置了近两万人,其中无辜者数不胜数。
但陛下以严律和雷霆手段治国,无人敢说个不字。
她将一杯牛乳茶放到黎妍手上,「谋逆重罪,你爹若是毫不知情,便是一场无妄之灾了,那人着实可恨,你受苦了。」
黎妍看向手中的牛乳茶,扭曲到想要抬手掐死眼前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忍。
「谢达塞儿阏氏。」
易鸣鸢又问了两句她从前的经历和这两日在部落里的见闻,二人相谈甚欢。
少顷,她手臂被人轻拍了拍,程枭拿着一碗醒酒汤,一副逐客的态度,「喝完睡觉。」
黎妍被他狠戾狭长的眼睛一扫,吓得咽了咽口水,趁易鸣鸢喝醒酒汤的时候站起身对他盈盈下拜,轻捋着鬓边碎发,刻意拉低衣裳,「奴告退。」
程枭盯着易鸣鸢喝完,把碗拿走后往她嘴里塞了药丸,等到人都走远了也没往黎妍身上瞥一眼。
他皱眉又端了一碗递到易鸣鸢嘴边,「再喝点水。」
咕噜噜两碗水下去,易鸣鸢肚子里早就满了,宁愿忍受嘴巴里的苦味,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
连日大太阳,风里都是干燥的味道,程枭看着嘴角微微起皮的人,说道:「担心夜里撒尿?哪次我没给你点灯了?快喝。」
「就一次好吧!」易鸣鸢后仰躲开那碗水,那次她半夜被憋醒,想着自己摸黑点个灯就罢了,偏油灯放在程枭那侧,她绕过去的时候被地上的毯子拌了一脚,直接扑到男人身上,把人给砸醒了。
喜得程枭以为她是想通了投怀送抱,赶紧抱着人啃了好几口,最后易鸣鸢呜咽着说自己快忍不了了,要去如厕,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
说起这个易鸣鸢就来气,这糙男人总是尿啊粪啊的张口就说,在这住了几天,她感觉自己都不文雅了!
「你别总说什么撒,撒尿,要说上茅房,或是如厕更衣,知道了吗?」她纠正道。
既然她不喝,程枭手腕一转,把水送到了自己嘴里,三两口下肚,喝完后搁下碗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吗?」
易鸣鸢想反驳说完全不同,可话到嘴边,她想出了个更好的主意,摇着程枭的胳膊道:「既然一样,那你应了我就是了,好不好?」
程枭难得见她这样撒娇,心里美得不像话,忙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摩挲两记,当下便答应下来,「好好,再也不说了。」
效果立竿见影,易鸣鸢马上抽出手,像个从不沉溺声色的勤奋书生,和程枭留恋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她坐去了桌边,「玛麦塔教的几句匈奴语我还没记住呢,得抓紧时间学。」
那几句简单,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为了躲开程枭一阵。
黎妍说她是因为父亲被累及,所以被罚作奴隶,那程枭呢,是因为什么?
殃及池鱼,还是罪有应得?
说实话她现在心里很乱,不敢去问,害怕得到一个最差的结果,她愿意相信程枭是一个好人,但如果不是,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问我,我教你。」程枭赖到她身边将人环住,凑上来看着羊皮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念出读音。
易鸣鸢听着他认真低沉的嗓音,内心竟第一时间想为他开脱,想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此念一起,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程枭看向怀中人莹润的肌肤,他见过北方开采出的玉石,此刻回忆起来,最好的那块也远不及手中的这块美玉。
他眼眸半阖,微微弓着身子问:「怎么不念?」
易鸣鸢思绪转过了弯,告诉他自己能记住,「喝了酒还是有点昏,这些改日再学。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教你写吧。」
她调整坐姿,退开扰人意志的怀抱,重新换了张宣纸,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研磨,「对了,你为何姓程,可有什么缘故?」
如果说服休单于对他有知遇之恩,那也该跟服休单于姓啊,怎的是姓程呢,易鸣鸢想不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