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枭拿起一根毛笔挽了个小剑花,随口说道:「当时遇到了一个姓程的将军,他知道我没有中原的名字,就让我跟他姓。」
他捏着笔桿往墨水里戳了戳,笔头还炸着毛就想往纸上划去。
「他是一个中原人?」易鸣鸢握住他的手,二人手掌的大小有些差距,所以她只握住了前面一半,艰难带动程枭的手部动作。
「嗯,是个不错的中原人。」
那就是小一点的时候去过邺国了。
易鸣鸢的心沉了沉。
笔尖在砚台上轻撇,逐渐变回柔软光滑的样子,吸饱墨汁,程枭偏头看着神色专注的易鸣鸢微微出神。
横竖撇捺,易鸣鸢有心写出笔锋,但程枭手重,她控制得不是很好,最后呈现在宣纸上的是两个笔画较粗的大字,她抓抓脸,「有点丑。」
「不丑,很好看,我要放起来。」
程枭拿起薄透的宣纸吹了吹,邺国的文字他会说不会写,可是唯有这两个,早在八年前刚拿到的时候,他就牢牢刻在了心里。
那时初见这两个字,小姑娘还特意在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笔锋稚嫩,转折柔软,软乎乎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把「易鸣鸢」三个字写到了纸上。
他看到上面的两个鸟是一样的,于是欣然接受,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院子里反覆用树枝练习。
程枭看向身边收拾纸笔的少女,时间流转,岁月如梭,如今的境遇已然不一样了。
***
几天后风清云淡,到了开拔的日子,一切就绪。
易鸣鸢头昏脑热的毛病消失殆尽,大约算是好全了,这两天襄永关内频频派人来监视驱赶,多年势不两立在前,杀害吴副将几条爱犬在后,两方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
时逢入冬,之后的麻烦只多不少,最好儘早退回匈奴腹地。
程枭作为部落的统领,披甲执刀站在最前,易鸣鸢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大概是些鼓舞士气的话,随后鼓角齐鸣,要正式出发了。
乘云伤势未愈,易鸣鸢也不想骑别的马,于是拿了本书坐去了车里,没多久就被他们的赶路速度颠得一个字也看不清,甚至还磕疼了脑袋。
「我让人把车里麵包一包,先出来骑马吧。」程枭揉了揉她磕到的地方,将人拉到戟雷背上。
易鸣鸢裹上厚毯子往身后看去,原来扎着的一大片毡帐全都消失不见,只留地上烧火后剩下的深色痕迹,很快越缩越小,她收回目光,问道:「我们多久能到?」
「连夜走,先到雅拉干,按这个速度四天后能到。」程枭穿着重甲,声音比平时粗重了几分。
这一段路是最危险的,携家带口的赶路会导致很多方面兼顾不暇,防守也薄弱,所以吃干粮喝水全都在马上解决,马累了换马,人累了直接在马上睡。
昨日牛羊牲畜已经先行一步,他们很快就能赶上。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骑在最外侧,最中间的是粮草和老弱妇孺,程枭带一支千人骑兵压在最前方,耶达鲁和另外两千骑兵殿后。
尘土飞扬,沙子和碎土不断往脸上拍,易鸣鸢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嘴的土,赶紧侧身面向程枭的胸膛,她没经历过这种迁移,被一刻不停的赶路惊到了。
「这么久!」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赶路实在是遭罪。
呼啸的劲风肆意狂野, 迎面刮来像刀子似的,开始枯黄的草浪被捲起波纹,飞溅起片片草沫。
程枭骑马的速度不是盖的, 易鸣鸢被他仔仔细细裹在身前, 一根头髮丝都没露出来, 就算这样, 半日后脸还是疼得像是马上要裂开。
车一包好,她就捂着脸钻进去了。
天边红霞染红了半边天, 八个时辰的道倍兼行, 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稍作修整, 连日只吃干粮对幼子来说是熬不住的,所以离开最危险的一段路后,特意留了两盏茶的时间生火煮饭,歇歇七上八下的五臟庙。
周围人声嘈杂热闹, 炊烟腾了起来。
易鸣鸢躺在车里敲酸痛的腰背, 忽然鼻头微动, 嗅到一股子香味。
「饿了吧, 起来喝点热汤。」程枭探了个头进车里, 看着她歪七扭八的姿势轻笑一声, 随即向她伸出一隻手。
易鸣鸢把手搭在他手上, 缓缓被拉起,惆怅道:「你们的身体简直是铁打的,我现在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胳膊疼,腿也疼。」
程枭替她松松肩膀, 收着力道捏了几下,「受苦了, 很快就到雅拉干,再忍忍。」
他穿着重甲,动起来会发出敲击的响声,易鸣鸢知道他的甲冑很重,若说受苦,他带路压阵,要时刻注意四周各处,劳累只多不少。
她把程枭的手拿下来,望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你坐下来,我也给你捏捏。」
「你又捏不动,手上力道跟小猫挠一样。」程枭笑起来,领队是作为首领的职责所在,他有着令全部落族人信服的能力,就要扛起担子,肩负起护佑他们生命的责任,这点算不了什么。
只是从前咬咬牙挺过去,回忆起来算作一件不怎么峥嵘的往事,如今有人心疼,他内心说不出的熨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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