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了移目光,注意到男人心口上方有两道浅色的伤疤,像是崩裂之后再次长好而形成的,如此猜测是因为她娘亲的腹部,生完她之后也有这样无数道。
「这是什么?」程枭走近,易鸣鸢素手轻轻放在他的伤疤上。
明明没有摩擦,被触碰到的人还是产生了撕碎她的念头。
易鸣鸢还在等他回答,却被慢腾腾攥紧了腕子,程枭把皓腕牵到鼻尖嗅来嗅去,那模样活像一隻饿昏了头,咬不到吃不到,只能靠着嗅闻过把瘾的大型沙狼。
终于,他忍不住了似的,张开嘴想要磨一磨痒得发疼的犬牙。
「程枭,」易鸣鸢气息不稳,在被咬穿腕骨前及时叫了他一声,「你还没告诉我呢。」
男人回过神,鬆开无辜多了个牙印的白嫩手腕,扯过绒毯包住她滴水的发尾,手掌缓慢攥动,让水汽被绒毯带走,他屈起一条腿坐到床上,「没什么稀奇的,十五岁那年这里肌肉长太快,撑破皮了。」
他太需要成长了,服休单于规定长得比三支鸣镝高的人才能上战场,他不想失去一年一次的机会,更不想永远待在演武场做一个射箭不错的无名小卒,于是急需建功立业的人开始更大口的喝奶吃肉,生生把胸前的薄皮撑红,又撑破。
那个时候程枭很焦急,很迫不及待,满耳的操练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快,要更快。
人为什么只能活短短百年?
深色的箭羽正中靶心,站在用芨芨草做成的箭垛之前,十五岁的程枭低头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胸口裂开的伤口想着,如果每个人都能有五百年的寿命,他也许……
不,他还是会这样,日夜操练,甘之如饴。
帐内寂静,只余下炭火不时发出的噼啪声,易鸣鸢挑开湿黏在后颈的髮丝,「那些年你去过多少地方,怕是全匈奴都走了一遍吧?」
擦得差不多后,程枭捋顺她的发梢,慢慢分开缠绕在一起的小结,「差不多,跟着涂轱从漠南打到漠北,最冷的特诺泉也踩进去过三次。」
易鸣鸢感到髮丝翻动,偶尔被抽疼一下,但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不久之后她长度垂至腰际的头髮就被梳理得柔顺乌亮。
她满意地摸了两下,看到程枭还搭在肩膀上的湿发,主动提议道:「我也给你擦擦。」
粗硬弯曲的黑髮被撩起,易鸣鸢将它们握在手中,再次看到了程枭耳后的刺青。
近距离观察之下,她确认这刺青只有半块,旁边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就像是刺到一半被人阻止,因此只来得及刺上这部分一样。
「阿鸢,帮我。」前面的程枭递来两颗红玛瑙珠,匈奴男儿的辫子是只有阏氏才能触碰的禁忌之地,他想全权交给易鸣鸢。
易鸣鸢伸手接过,穿在他半湿的头髮上,三股髮丝在她手中被捯饬得妥妥贴贴,她编完端详片刻,这玛瑙色彩艷丽,通体没有任何杂质,瞧着只比她妆匣里的珠子成色略次一些。
但她那几颗可是御赐之物,世间自然少有可堪相比的。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好啦。」易鸣鸢放下手里的小辫子, 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程枭在她沐浴时煎了药,刚倒出来她嫌烫,放到现在变得微凉, 是刚刚好能入口的温度, 易鸣鸢皱着眉头憋气, 将之一口饮尽。
其实她身体好转, 风寒已经痊癒得八|九不离十了,但程枭坚持让她再喝一副作为巩固。
喝完药后, 易鸣鸢披衣踱到书案前坐下, 嚮往中原的孩子不止一个, 在宾德尔雅的号召之下,每日围在她身边的小崽子足有十几人。
易鸣鸢摊开宣纸,执笔蘸墨,既然要做他们的夫子, 那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好好准备明日讲习的内容。
况且, 她的时间不多了, 只有十天, 在这十天之内, 她必须预留好所有。
「睡觉去, 这些东西明天再写,比蚂蚁还小的字看着眼睛会疼。」程枭环过来,把她困在身体和书案之间,他眼皮微耸,困得只想抱着柔软的身子睡个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易鸣鸢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前些日子拎桶水还能累得直哼唧,今晚突然斗志昂扬起来了。
「不行, 明日就要讲了,几个孩子每人都要有一份,我得提前誊抄好,」易鸣鸢在过分狭小的空间内推了推他,「你别添乱,要是来不及的话,我就跟他们说是你不让我写的。」
说着威胁般用毛笔尖指他,「到时候你这大王可是要被小孩子笑话了。」
程枭闻言笑开,「我从来不怕笑话,被崽子们嘲笑就像被马毛抽一样,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话虽是这么说,可到底没有继续阻挠,伸手给怀里的人紧了紧披着的外衣,心想她慢慢对草原的一切上心也是好事,久而久之,她一定会爱上这个地方。
油灯发出的柔光弱化了他眉宇间的桀骜和野性,看向易鸣鸢笔下的簪花小楷时只余无限柔情。
月色渐浓,云雾飘飘散散,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的手臂有些发软,易鸣鸢誊抄完最后一份千字文后立刻伸了个懒腰,她收拾好笔墨纸砚后扭头发现身后的男人已经在无声的等待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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