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用目光描摹程枭的身体,胸前两道崩裂的疤痕只是他身上最微不足道的小伤,在他的后背,一条从肩胛蜿蜒至后腰的刀疤狰狞可怖,昭示了他多年羁旅的悲壮。
纵使已见过多次,易鸣鸢仍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抄完了?」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热,阖眼轻梦的男人醒了过来,深邃的眸子还带了点迷蒙的湿润,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催促道:「抄完就睡觉。」
易鸣鸢躺到柔软舒适的绒毯之中,转眸用余光看向身旁,「既然你走遍匈奴,对雅拉干附近肯定也很熟悉吧?」
「怎么了,」程枭伺机伸手捞她,直到把人扯到身前才罢休,「想去外面玩儿?」
「有点。」易鸣鸢下巴碰到了他的肩膀。
「时间太赶,泼寒节很重要,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抽不开身。」
易鸣鸢抬手搭在程枭硬邦邦的胸膛上,「向西八十里便是我曾经住过的庸山关,我想念那里的城楼,想念登高时的气概。」
她喉间痒意上来,轻轻咳了咳,掩饰住语调的不自然,「如今入了雅拉干,我知道过去远远张望一眼已是奢望,所以只求你发发慈悲,让我摸一把地图上的字就好。」
「看一眼就行了?」程枭觉得她这话怪怪的。
庸山关是易鸣鸢父兄曾经镇守过的关隘,也是他们初见的地方,就连程枭自己都对这个地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现在庸山关近在咫尺,她没道理只希望摸一下地图聊表慰藉。
程枭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易鸣鸢说:「嗯,你事务繁重,我体谅体谅,便退而求其次了。」
她指节弯起,招惹似的颳了一下他胸口,「我好不好?」
男人果然上钩,抓住她作乱的手指,随之而来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亲吻,程枭的唇落在她的眼尾,鼻尖和脸颊,最受青睐的当然还是她的嘴唇。
舌尖探入内里,紊乱急切的气声更显缠绵悱恻,易鸣鸢握紧他的大臂,逼自己顺从的抬起头,甚至主动张开嘴巴,任他侵略搅动。
「你当然是最好的,」程枭意犹未尽的吮了吮,「一直都是。」
他兴冲冲的想,今晚都能主动讨亲了,那明天岂不是能稍微碰一碰,明天能碰的话,后日岂不是……
其实要不是看在今日两人都体力不支,他真想直接把事办了。
抱得到吃不到,简直比熬鹰还难。
翌日
易鸣鸢醒的很早,她生怕时间不够用,还没等程枭从床上爬起来,就抱着书册哼哧哼哧的跑出去了。
大王的阏氏教崽子念书,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族里的母亲们一听说这个消息,立马把帐外捏泥巴玩的崽子抓了回来,期待能跟着达塞儿阏氏沾染沾染文气。
匈奴各地文字有些许差别,又因为没有史官记载,口传心授的知识经验难免简单粗放,零碎且容易出现错漏。
易鸣鸢刚开始授课就发现了这个大问题,她问过几个半大孩子,发现他们热衷于舞刀弄棒,却对于本族事迹与文字并无多少了解。
多数的孩子盲目崇拜着服休单于那样的人,期待长大后能达成跟他一样的丰功伟绩,但不懂何为国之根本,不知长生久视之道。
一个个孩子坐在木墩子上殷切地看着易鸣鸢,她拿着炭笔的手有些颤抖,怎么办,时间太少了。
如果给她十年,她能让这么多懵懂的孩童知晓如何为人处世,通达更多圣贤道理。
但是她只有十天,稍纵即逝。
易鸣鸢心中痛楚难忍,调整很久才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定睛念起手中的宣纸上的字:「天地玄黄,宇宙……」
饶是再认真的孩子,听了一早晨也该晕乎了,所以没过多久,易鸣鸢就转而讲起了老庄孔孟的事迹,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下午的时间,易鸣鸢让人推来了纺车和织布机。
她先从匈奴人使用的纺车出发,介绍了中原所用纺车的不同之处,「看这里,这个东西叫做绳轮,可以为我们省去很多力气,还有这里,若是两股加拈并和,就能制出更粗的丝和弦线了。」
因为在路上时,易鸣鸢就跟玛麦塔请教过纺车,绳轮和丝线的匈奴读音,所以现在介绍起来还算流利,偶尔发音错误,围着她的女人们也都只是善意的一笑置之,没有为难她这个异族的阏氏。
「慢慢的踩下去,手上也不能停,一点点加入羊毛或者蚕丝,像这样。」演示了一遍纺车的用法后,她站起来让其他人也尝试一下。
易鸣鸢细心地指导着她们动作上的小错误,时不时调整羊毛的用量。
半晌,她直起身时,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妍站在十米开外,冷眼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模样,仗着这一圈没人能听懂她们的对话,黎妍毫不掩饰,直直把人拽了出来。
她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对易鸣鸢讥讽道:「我看再住下去,你马上就要忘记自己是谁,又是为什么来到这荒蛮之地的了!」
被黎妍推搡到的匈奴女人面带不悦,跑过来质问她要对达塞儿阏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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