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们立即乖乖地应了一声「好」。那些已经坐下的也自发地两两一组,合併到同一个位置。甚至有一些身形较瘦的老人,几个人同坐一条长凳也不显得拥挤。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廊桥就空出了一大片。
「多谢配合,大伙吃好喝好哈!」楚云和俏皮地拱了拱手,惹得孩子们腼腆地笑起来。
不远处,安乐侯碰了碰永安侯的胳膊:「那不是你家二郎吗?出息了!」
永安侯心情复杂,以往他最没把这个小子放在心上,不成想数月来偏偏是他每每出风头。
另一边,五公主终于把最后一份饭菜分完,随手在木桶里打了一份粥饼,端到旁边的桌子上吃了起来。
祥云楼门口搭着一个雨棚,除了五公主,在里面吃饭的还有阿肆、楚云和以及刚刚加入的曹岩。
五公主穿着男装,倒也不显得突兀。
再者,楚云和等人皆出身世家,到底懂得尊卑有别,因此专门给五公主和阿肆留出了一张大桌子,其余人就挤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了。
云竹和五公主坐在一起,一边喝粥一边汇报着今日的支出,米麵用了多少,肉块花费几何,东家的芝麻比西家的便宜多少,自製的皮蛋和虾仁又省去多少花销……不用纸笔,不用帐簿,一组组数字就被云竹分毫不差地汇总出来。
汇报完,云竹又补充道:「许是有些坊市没收到消息,今日来的人比前几次要少一些。」
五公主眉头一蹙,说:「回头让林掌柜去联繫一下,看看是哪家慈幼局如此拖沓。」
这番对话传到暗处的众位官员耳中,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看这光景,五公主似乎不是第一次施粥了,各坊的慈幼局竟然是祥云楼在支援么?
不是说五公主与皇长子以祥云楼为据点结党营私吗?这结的是什么党,营的是哪门子私?
众人的目光纷纷放到挑头的崔御史头上。
崔御史还算稳得住,冷静道:「陛下,此情此景实乃令人动容,然而,昨夜臣才把摺子递至中书院,今晨祥云楼就大张旗鼓地施粥,您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有人配合地说道:「听崔御史这意思,是说祥云楼提前知晓了朝中动向,今日是故意演给陛下看的?」
「梁侍郎这话未免太过诛心。」
谁都没料到,向来中立的户部尚书会在这时候发声:「一旦『窥伺君上、搅弄朝堂』的罪名坐实,别说祥云楼上下,就连参与此事的皇长子、五公主、永安侯府的二郎君,连同方才留下来帮忙的曹校尉皆是重罪!」
「徐尚书言重了——」
崔御史还要说话,今上却摆了摆手,随意拦住几个吃完饭要去洗餐盘的孩童,问:「今日,可是你们头一回来祥云楼用饭?」
孩童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崔御史冷哼:「徐尚书看到了,孩童总不会撒谎吧?」
紧接着,其中一个孩子又说:「之前都是在慈幼局,祥云楼的阿兄阿姊还有那些挎着刀的『将军』一起把饭拉过去,让管事嬷嬷给我们分。」
另一个孩子迫不及待地纠正道:「那些不是『将军』,是公主府的护卫,有时候也有金吾卫。」
崔御史面上一僵,冷声问:「多长时间送一次?每次都是有饭有肉有胡饼么?」
孩童点头道:「每逢休沐都会有,有时候不是胡饼和粥饭,而是菠菜豆腐汤和菜包子,如果没有肉的话,就会有两个鸡蛋。」
「不是一共两个哦,而是每个人都有两个!」另一个孩子认真地强调。
还有孩子细心地补充:「有一次管事嬷嬷没有发鸡蛋,第二天就换了另一个嬷嬷,鸡蛋和肉就再也没少过了。」
「有时候还有楚记的奶茶!」
「对,是大杯的那种,可甜了!」
「是『猫头小哥哥』送去的哦,小哥哥说等以后仙草园有钱了,天天给我们送!」
「还有『旗子小哥哥』送的肉丸子,他们说等我们长大了就去丸子坊跑腿,可以每次都吃到!」
「其实我有点想去仙草园。」
「我更想去丸子坊!」
「……」
这些从前瘦小又怯懦的孩子,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已经可以大方自如地在陌生人面前表达自己了。
不仅敢于表达,孩子们还把丸子坊跑腿小分队和仙草园跑腿小分队的「抢人大战」透露出来了。
平日里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官场老油条们,听着这稚气的童言童语,不禁露出笑意。
这边的动静引起五公主等人的注意,她乍一看到今上,很是吃了一惊。
「父皇,您怎么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
「见过陛下!」
五公主与阿肆等人「惊慌」见礼。
今上从拐角处走出来,状似无意地说:「老大,小五,这是你们弄出来的?」
五公主撇了撇嘴,明目张胆地抢功:「只有儿臣自己,皇长兄根本没什么钱,只是出出力而已……其实我也没钱,用的都是父皇和母妃平日里的赏赐,父皇不会怪我吧?」
今上盯着她娇憨的小脸,目光闪了闪,露出慈爱的笑:「这是好事,朕怎会怪你?」
「那就好!乍一看到父皇,我还以为哪个黑心眼的到御前告状了呢!」五公主怕怕地拍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