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观里吃的不多,不二养了几隻老母鸡过年,很快被秦焱霍霍完了,又打上了后山的主意。
「福生无量,小友,不可肆意杀生啊!」不二拦在山路前,一副誓死不让他踏进后山的坚贞模样。
待秦焱熬好了乌鸡汤,他却顶着道袍上一个硕大的脚印,喝得比谁都高兴。
秦焱拿小碗盛了汤,又仔细把汤中的细渣滤掉,才扶起裴俦上半身,小心地靠在自己肩上,一勺一勺地餵下去。
不二拿筷子夹了块鸡腿肉,边吃边瞧着他们,眼底黑如墨漆,瞧不出其间意味。
他咽下一块鸡肉,悠悠道:「小友一腔赤忱令人动容,就怕裴小友醒来之后……」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秦焱却明白他的意思。
不二又盛了碗汤,遥遥冲秦焱举起来道:「贫道预祝小友,夙愿得偿。」
秦焱给裴俦擦嘴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多谢。」
临近年尾,三青山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不二作为一观之主,平日里不打坐不奉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随后满山乱转,或是下山去溜一圈,回来时抖抖衣袖,抖落一地的吃食。
若不是裴俦的病确实在好转,秦焱简直疑心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假道士。
这日观里的雪堆了有三尺高,不二心血来潮在院里堆起了雪人。
秦焱刚劈完柴出来,正擦着汗,一见不二那副孩子模样,不禁弯了嘴角。
有隻海东青振翅落在了院柱上,秦焱抬头一看,顷刻便敛了笑容。
信是秦十从邯京传来的,赵观文已经审过定了死刑,景丰帝急召裴俦回京,派来接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约莫就这两日了。
秦焱将信收了起来,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是夜月明星稀,不二房中也熄了灯后,整个三青观万籁俱寂。
秦焱没有上榻,在窗前坐了很久,直到那盏油灯燃尽,无声无息地出了房门。
三青观偏殿。
裴俦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缓,长长的眼睫微翘,显得十分乖巧。
一隻手沿着他腮边而上,细细摩挲着他脸颊,连。
「景略,景略……」
秦焱磨了片刻,倾身贴近他颊边,整张脸埋进了他发间,轻轻地用额头蹭着他肩窝。
「景略,你若是知晓了……你,你会接纳我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轻,生怕惊扰了身侧之人。
原本没指望有回应,裴俦却仿佛有所察觉,轻轻地哼了一声。
秦焱霍然抬头。
裴俦似乎有些难受,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嘟囔道:「水,水……」
秦焱回过神,赶紧坐起身来,去桌上取了水壶,壶身冰凉,他又准备出门将水煨热。
刚走出一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坐在了裴俦床前。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裴俦,眸色幽深。
他凑近裴俦耳边道:「景略,是不是渴了想喝水?」
裴俦迷糊不轻道:「渴……水,水……」
秦焱抚上他侧脸,幽幽道:「我辛苦了这么久,讨点酬劳不为过吧?」
说罢没等裴俦回答,他提起水壶,仰头饮了一口水。
随即将水壶随意放在床边小案上,捏住裴俦下颌把他头微微抬起,俯身印了上去。
水含在口里包热后,被他尽数渡到裴俦嘴里。
裴俦解了渴,眉间刚和缓了些,又被秦焱的动作激得有些透不过气。
秦焱手掌牢牢按住他后脑勺,不让人有片刻的放鬆,唇|舌纠缠过界,那滋味勾得他弥足深陷,忍不住想贴得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裴俦似乎受不住了,无意识地抬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人推远一些。
秦焱略微回神,又厮磨了片刻才分开。
他细细给裴俦擦着唇边水渍,忍不住喟嘆一声,原来世间真有如此美事。
他执了裴俦的手贴在脸颊上,喃喃道:「景略,今日亲过,你就是我的人了……」
天明之前,他在裴俦额上印下一吻,连夜下了三青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4章 凯旋
「那请问道长, 他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得看裴小友自己的意志,贫道能做的已经做了。」
裴俦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似乎还听见了寇衍的声音。
错觉吗?
寇衍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接人, 却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境况,这下可怎么办。」
裴俦觉得自己仿佛在泥潭里沉了好久, 有股力道一直将他往下拉, 不把他溺死不罢休一般。
他身处一片混沌之中, 听不见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至不久前,有股特别的清冽气息不知从何处涌了进来,闻之使人头脑清明, 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
加上寇衍不知抽的什么风, 这会儿蹲在他耳边像个老妈子似的,言语之间一股子泫然欲泣的味道。
裴俦眉头微动, 彻底醒了。
他对上寇衍那双清澈又愚蠢的大眼, 好一阵嫌弃。
「行了……」裴俦一开口, 声音嘶哑不已,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忙清咳两声道:「你堂堂郎中,像什么样子!」
寇衍立刻就精神了,把他扶起来靠着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