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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然不在乎。

一隻手指压住了萧岭的嘴唇。

萧岭抬眼。

谢之容似乎怕极了萧岭说出什么既关怀备至,体面非常,对他们二人都是最佳选择,又令他绝望无比的话了,他近乎于惶然地叫了声,「陛下。」

萧岭停住。

「臣明白陛下的隐忧,臣亦理解陛下的想法,」谢之容继续道,这话他先前想过无数次,说出口本该轻车熟路,此刻却发着颤,「陛下,臣都明白。」

他明白,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来消除萧岭对自己的怀疑。

萧岭的怀疑是如此有理有据,平心而论,世间如何寻得萧岭这般的君主?在意识到谢之容有谋反的可能后,萧岭做的所有应对只是不欲再为帝,而非剥夺谢之容的兵权,将他禁锢于方寸之地,或者,干脆以绝后患。

谢之容却宁可萧岭选最决绝无情的方式来解决一切。

「陛下,臣不愿封王,陛下也无需费心给臣任何赏赐。」长睫轻阖,颤抖着,压下的却是晦暗无比的情绪,「臣不想做名臣,臣在乎身后之名,百年之后,史书上说臣是媚上的小人也好,佞臣也罢,臣都不在意。」

不等萧岭回答,他继续道:「臣的所有,皆是陛下所赐,陛下既可予臣,那何妨收回?」

收回您赐予我的声名、我的官位、我的兵权,所有可能助我谋反的一切。

谢之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萧岭打消对自己的疑虑,更不知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得到帝王毫无芥蒂的信任。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如果他没有资格谋反,如果他和后宫中那些毫无威胁的侍君一样,那么萧岭,会不会就全然相信他了?

矜傲如谢之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样放在以往,令他觉得不知廉耻,可笑荒唐的想法。

可他不在意。

哪怕以色侍君,他都不在意。

只要萧岭还要他,只要萧岭还喜欢他。

听出了谢之容的言下之意,萧岭此刻的震惊无可言说。

除却震惊,还有心中那如同钝刀割肉般的阵阵痛楚。

他霍地起身,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喉头苦涩,「含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最温润又最高不可攀的玉,入最剔透又最寒凉无比的冰,便是困顿折翼,也不曾生出任何自暴自弃认命之心,矜高傲慢,野心勃勃的男主。

情之一字竟能至此,能湮灭于无上权力的欲望?能生生磨断,不可攀折的傲骨?

此刻跪在他面前,说,臣什么都不要。

谢之容望向萧岭的眸光无比清醒。

谢之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起腰身,随意地打开那匣子。

内里放着的,并非书信,亦并非何种稀世珍宝。

那是一副束具。

谢之容在萧岭的注视下自然地撩开束起的长髮,将束具,扣在颈上。

漆黑与洁白,颜色反差之大,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睛。

也足以,点燃任何火焰。

谢之容将束具的一端拿起,轻轻一拽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惊愕又仿佛震怒心疼的萧岭衣袖,示意他躬身。

谢之容仰面,将那一端双手奉上。

他哑声道:「无论是皇后亦或者禁脔,只要陛下没有抛弃臣,臣都心满意足。」

他仰头,最为脆弱的喉结毫无防备地露在萧岭面前。

「求陛下,留臣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

天畔, 云色愈黑,狂风不止。

雨落巫山。

池水高涨,直至被填满、渗出。

……

至东方泛白, 雨方停下。

第一场春雨竟下了半夜, 在窗外淅淅沥沥, 连绵不断。

萧岭纵然身上累得很, 到了往日起床的时候却还是艰难地掀起眼皮,甫一醒来, 那些知觉全部回到了身上,酸软疲倦,又带着说不出的酥麻,未等萧岭开口, 一隻手已从身后绕肩伸来, 挑起他的下颌,与他干涩的唇瓣轻轻一贴, 而后才心满意足般地放开。

「今日罢朝, 陛下怎么不多睡一会?」谢之容在他耳边问道。

萧岭闻言又砰地一下躺了回去, 正好枕在谢之容的手臂上。

若非谢之容提醒,萧岭已然忘了自己说过大军班师,举国同庆, 朝野上下皆休憩三日,以示庆贺。

萧岭此刻觉得自己昨日下的决定无比英明, 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你什么时候醒的?」一开口, 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谢之容含糊道:「方才。」

谢之容先前宿在宫中时每日早上练剑, 比谢之容起得还早一些。

拿唇畔蹭了蹭萧岭的耳朵, 极亲昵乖顺, 「陛下。」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萧岭:「嗯。」

「陛下。」

萧岭掀开眼皮,与谢之容漂亮的眼睛对上,又把自己刚才想嗤笑的话咽了下去,「嗯。」

「陛下。」

萧岭用一种你是不是不大清醒的眼神看谢之容,谢之容非但不收敛,反而贴得更近,像是在故意粘牙,又似乎是为了确认萧岭在,一声一声唤他:「陛下。」

谢之容的声音好听,如潺潺冰泉,如羊脂玉碎,但,再怎么好听的声音反反覆覆在人耳边重复两个字也让人委实欣赏不来,「阿岭。」萧岭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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