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这几日来,他第一次如此清醒。
他抬起头,这几日中,第一次认真地望向秋白。
秋白正微微蹙眉看着他。自从发现陆征出事以来,秋白望向他的时候,似乎都是这般的神色,微微含着忧虑,却因为信任,才没有多言。
见到他主动抬头,秋白面上闪过几分惊喜,就连眉头也舒展开了。
步惊川并不喜欢秋白皱着眉的样子。不是说这般模样不好看,而是秋白皱着眉的时候,他的胸腔都会被一种名为「心疼」的酸软情绪占满。
他不想看到秋白因为他皱眉的模样。
他更喜欢看秋白眉头舒展开的模样。
他像是陷入什么漫长的梦境中骤然清醒,登时觉得自己的低落情绪可笑至极。
他呆呆地望向秋白,「抱歉,我……」
「……我不知道我先前怎么了。」他喉咙干涩,哑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是故意忽略你。」
见到他这神色,秋白也多少猜出了他的想法,面上也鬆了一口气,「无事,你有情绪,是好事。许多事情你都是第一回 经历,你得慢慢去学。」
步惊川没有听出秋白话语背后的意思,他现在脑子转得很慢,想的全都是秋白。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绕过眼前的桌子,将坐着的秋白揽住。
他慢慢放低身子,将全身都靠在秋白身上,仿佛那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依靠。
他将头埋到秋白肩头,呼吸着秋白萦绕在鼻尖的发香,低嘆了一声。
秋白就在他眼前,他又在迷茫什么?
「秋白,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会怕了。」
第142章 灵溪之难·一五·
灵溪宗弟子一事的转机,似乎是一直在等着步惊川清醒似的,他昨日刚想通、想透,今日便接到了于任凌的消息,说要一道下山,去一趟云石跟前。
于任凌一早便去寻了步惊川与孔焕,又叫上了孟书寒,待几人集齐后,于任凌便率着众人往太云门下走去。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道,树荫浓密难见天光,时值秋季,林间落了一地的枯叶,脚下藤草密布难以穿行,会来到此处的弟子寥寥无几。儘管如此,也无人催促于任凌开口。
众人都知晓于任凌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如此兴师动众赶往山下,定然是有什么变数。
待到众人脱离了旁人的视线,于任凌开口解释道:「两日前有一位自称是灵溪宗宗主的老者寻到了太云门脚下,我今日才得知此事,于是过来叫上几位。」
众人都对灵溪宗知之甚少,然而灵溪宗宗主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寻上来,想必多少会与陆征有些关係。
孔焕一怔,顾不得于任凌在说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灵溪宗的宗主?」
「对。」于任凌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点了点头,「这还是我方才收到的消息,我得知此事后,即刻来寻你们了。我还未去见过那位宗主,但是想来那位宗主,说不定是此事的转机。」
孔焕又问道:「那陆征先前说过,他们灵溪宗有秘法便是可以捏碎命牌后,看到命牌主人生前所见。陆征未说过他带着多少副命牌,说不定那位宗主手上还有一两副灵溪宗弟子的命牌。」
眼下最有力的证据,恐怕唯有这些命牌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陆征的命牌,登时沉默下来。
他们脚上运了灵力,大约花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赶到了太云门的云石跟前。
云石旁跪了一人,苍白鬓髮凌乱不堪,衣衫破旧神色凄哀,望上去反倒像逃难的凡人。然而对方气息虽如风中残烛,透出的绵延之感却是令得在场众人暗暗心惊。
这分明是一位金丹修士。
结合先前于任凌所说,这位金丹修士的身份,不言而喻。
想来是因为这位灵溪宗宗主没有云石令牌,被拦在了山门之外。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那跪着的修士抬起头来,见到身着太云门服饰的于任凌,眼前一亮,开口道:「吾乃灵溪宗宗主陆连峡,特此来访,望可与太云门门主一见!」
灵溪宗本便不被三宗放在眼里,而陆连峡即便身为灵溪宗掌门,张口要见太云门的门主,一无请帖二无太云门门主之令,也难怪太云门的弟子没有当回事。毕竟这般擅自求见的访客,太云门一年中没有百个也有十个,数不胜数。
「门主不是随意能见到的。」于任凌毕竟还是太云门的弟子,终是要对此事作出回应,他轻嘆一声,「您先起来,若是有何事,不妨与我一说。」
说着,于任凌上前,将陆连峡扶了起来。
陆连峡抿着唇,面上生出几分失落,「你们可知晓前不久有一位灵溪宗弟子……」
「你说陆征?」步惊川问道。
这倒是出乎了陆连峡的预料,他面上浮现几分喜意:「正是。你们认识他?」
孟书寒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前不久有过……一面之缘。」
陆连峡抖着声音道:「那是……我的徒弟。」
几人皆是一愣,登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说出口。
灵溪宗与太云门的距离算不得近,即便是金丹修士,也虚御剑几日方能到达。能为了陆征不辞万里来到此处的,除了亲近之人,再无他人。
「我的徒弟……前不久传讯与我,说要来太云门一趟。」陆连峡艰难地道,「然而前些时候,我宗刚损失了六名弟子,因此才没有参加本届的折桂大会。我那时候也忙得抽不开身,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便见到他的命牌……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