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父……」
数年前还能隐约嗅到的熟悉气息早就消失殆尽,只有一副骸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他的雄父,是曾经被格莱当做「养料」吞入腹中、仅留下骸骨的伴侣。
柯蓝小心翼翼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将那些几乎一碰就碎的骨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雄父,我带你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在赫尔狄克星的流沙之下——
几乎将自己扭曲地不成人形的肉块在黑暗中开始了独自的狂欢,由虫卵们支撑着这具亚雌的身体挥动着筋肉浮动的手臂,有意识地避开了洞窟下另一部分卵群的耳目,它们向着更深处前进——那个一直飘散着熟悉气息的更深处。
怪异的呓语从格兰的口中吐出:
「嘿嘿……是妈妈的味道……」
「越来越近了!」
「妈妈!我要妈妈!」
「想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怎么才能永远呢?」
「当然是……」
「融为一体了!」
终于走到了一处开着洞口的石道前,格兰大幅度地转了转脖子,他的骨头髮出「咔咔」的声音,被肉块、卵核填充的脸部肌肉僵硬,试图勾出一个不那么恐怖的笑容。
他喃喃道:「妈妈,我们来了……」
哒,哒,哒。
靠近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细碎的卵核们在夸张地嘶鸣着,等它们终于彻底走进来后,格兰那隻被卵核填满的复眼上下转动,捕捉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一片阴影。
洞窟中流窜的风吹过,那阴影的轮廓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格兰勾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黏腻的声音中是故意装出来的温柔,「妈妈,是你吗?」
他顿了下来,攒动的卵核在复眼中跃动,猛然靠近了那一处阴影——
那是一片混杂的骸骨,凌乱地混合在一起,具体哪一块属于谁几乎无法分辨,但却散发着一股足以叫虫卵们察觉的气息。
「是妈妈呀……」
锃——
顾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捂着心臟砰砰直跳的胸口,某种令他背后发麻的怪异感一直在叫嚣着。
「怎么了?」坎贝尔半张着眼询问道。
年轻的雄虫眉头紧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顾庭嘴角平直,那种忽然升起来的毛骨悚然令他整个后背都泛上潮意,他揉了揉脑袋,忽然从床上下来,「我要去看看。」
坎贝尔半撑着手臂,他没有问去哪儿,只是道:「我和你一起。」
顾庭低头吻了吻银髮雌虫的嘴角,「好。」
——他必须要再去地下洞窟中看一看。
第86章 徽章
「怎么想的这会儿下洞窟去看?」阿诺德手里拿着照明用的手电走在前面, 他身后跟着黑髮蓝眼的雄虫,坎贝尔则走在略靠后一点的位置,甚至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串尾巴似的卵群。
这一趟夜行顾庭并没有叫太多的虫——阿诺德本身就生长于赫尔狄克星、同时是原始虫种雅克斯, 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比星舰上的其他虫还要多;而坎贝尔就像是星盟的主心骨,即便顾庭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当不安的时候他依旧喜欢可靠的「暴君」陪在他身边;至于卵群们,自然是因为它们最熟悉地下洞窟的构造。
因为虫的数量少, 所以他们一行的行动速度很快, 不多时便已经从放置吊绳的洞口跳了下来。
顾庭:「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形容, 但是很不妙。」
阿诺德:「是关于地下洞窟的?」
「是的。」
从午夜惊醒之后, 顾庭的眉头就没有放鬆过, 坎贝尔快走一步,拍了拍年轻雄虫的肩头,在对上那双似乎笼罩了浅浅一层灰霾的眸子后, 低声安抚:「别想太多, 等去了再看。」
「嗯。」虽然嘴里答应了,但那种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却没那么容易被驱散。
阿诺德晃着手里的手电照向洞窟的四周,原本跟在最后的卵群们窸窸窣窣窜到了最前方,担任起了领路的责任。
顾庭:「跟着它们走吧,另一部分卵群说之前见过了一个『怪物』……我不确定我的不安是不是和这隻忽然出现的『怪物』有关。」
阿诺德:「什么样儿的怪物?」
「卵群们说是一个浑身都是肉块的不明生物, 最开始向它们靠近, 但是后来又离开了。」
「之前他们不是说洞底下除了卵群, 再没探测到其他生命体?」阿诺德挑眉,难不成是有什么未知生物甚至能瞒过机器的探测。
顾庭猜测:「也可能是后期进来的……」
「等等——」坎贝尔忽然出声。
「怎么了?」
银髮雌虫摇摇头, 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将耳朵贴在一侧的石壁之上, 大约十几秒后, 才看向面前的两隻雄虫,「你们仔细听,有声音。」
闻言,顾庭和阿诺德都有样学样,靠在石壁上屏息听着。
在无言的寂静环境下,他们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连带着心跳声都被闷在胸腔里,于是某些通过石壁传导过来的动静能够呼唤起耳膜的震颤。
——咔,咔,咔。
缓慢的,像是人偶的木製关节在摩擦的声音,并不尖锐,可那种不大有规律的声响却听得叫虫平白头皮发麻,似乎会联想到一些并不好的东西,可若是要仔细去辨认,一时间却也没有办法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