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晴刚一落座在临窗的扶手椅里,其母亲便指向了陈家大门口的那座石狮子前。
沈书晴晃眼一看,不过是一个男子跪在大门口,心想约莫是求她外祖办事的人,便捏起一个青蒿果子咬了一口,随意道了一句,「这就是娘说的好戏?」
沈母一听她这般心不在焉,当即退给他一把火齐,这是前朝陈家一位族中子弟早年发明的器具,本是为了聚光起火,后不想竟是可以放大事物,最终被引入军营,到了梁朝,如今已同司南一起成了军中必备之物。
沈书晴敷衍地用空出的那隻手接过来一看,竟是惊得右手中的果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是陆深。
许久不见,他清减了,清冷的面颊更加凌厉,本就不苟言笑的他,如今一脸的生人勿进的冷淡疏离。
他今日没有穿寻常的暗色衣袍,倒是穿了件雪色锦袍,竟然多了几分少年之气,倒是削减从前那从老狐狸堆里沾染来的老成气。
他并不奇怪他会来颍川,表兄已写信与她说过,这样的名利场,他定然不会错过,只是她不曾料想他这般早就来了。
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她外祖的生辰还有半个月,他这就来了,来做甚么?
总不会是来与她外祖联络感情?
沈书晴放下火齐,有些没好气道:「他这回是有甚么事情要求外祖帮忙?」
沈母却摇了摇头,「暂还不知,想来不是小事。」
「否则,你外祖不肯见他,他一个王爷,也至于要跪在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也太没脸面了。」
沈母这一说,沈书晴又举起了火齐,果真如她所说的,整个街巷的人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免不了指指点点。
沈母见她看得直皱眉,遂问:「怎么,心疼了?」
沈书晴摇头否认,「倒不是,女儿只是在想,会不会是遥儿有事,否则他怎地求到了外祖面前?」
沈母一听有理,便也没了看戏的心思,当即招来身边管事的张嬷嬷,叫他去给陈老爷子递一个信儿,万一是她宝贝外孙有事,耽搁了就不好了。
而那管事的嬷嬷刚一离开房间,外面就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沈书晴举起的火齐还没有放下,便瞧见雨水沿着陆深挺秀的鼻尖往下滴落,渐渐地,雪白锦袍也为雨水所打湿紧贴着她的宽肩劲腰,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笔直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神色淡漠,好似早就将一切生死置之度外。
林墨劝了好几回,皆被他视而不见,一旁拴在门口套马石上的马匹,也因为淋了雨,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寒,不住地打着响鼻。
围观的人群倒是散去了。
沈母见自家女儿一眨不眨地举着火齐盯着陆深,神色似有几分惆怅,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你这就心疼了?」
沈书晴立马摇头否认,「娘,你不知道他这个人,他这是在使用苦肉计呢,」
从前,为了迫她留下,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拉着他一起跳崖,还曾为了获得自己外祖的信任,明知有人害她,还要将计就计,也不过是为了上演一出苦肉计罢了。
沈书晴吃够了教训,又怎么会心疼他,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便求仁得仁,让他继续跪着吧。
正当沈书晴要收回火齐,这个时候沈家大门从内打开,一个身着柿青齐胸襦裙的少女撑开油纸伞从门廊下走入了雨中,娉娉婷婷,莲步轻移,徐徐靠近那个即便跪在雨中也依然隽永的身影。
待走到陆深身前,那女子将手中未曾撑开的另一把褐色油纸伞递给了跪在雨中的陆深。
陆深抬起挂着雨珠的清冷下颌,在看清楚女子面目的那一刻,神色在一剎那的怔惘过后,竟然失措地捉住了女子的双手,唬得那女子也是浑身一僵,以至于两把雨伞皆落在地。
沈母当即无名火起,「这是哪个姐儿啊?竟这般不要脸!」
在沈母看来,这女婿她可以不认,但旁人若是想要去勾引,就是不要脸了。
沈母看不真切门口的人脸,可却也从她的穿着的云锦以及珠钗、步摇看出其身份,大小得是个陈家的小姐或者小媳妇,又因着其没有梳妇人髮髻,多半便是哪个小姐了。
颍川陈氏嫡支,因着陈氏祖宅宽展,共有屋舍七千余间,而嫡支长房子嗣凋敝,是以并未将其他嫡支分出去居住。
便是嫡支的小姐,沈书晴这一辈,就有十几二十个,沈书晴回来才不过三个月,连人名都还记不全,却赶巧记得这一个。
「是映月。」
陈家沈书晴这一辈,是映字辈,这个映月乃是三房大爷的嫡女,陈家因着没有分家,论序齿是放在一起论,这个映月行九,人称陈九娘。
而沈书晴自打回到陈家,被他外祖重新安排了个身份,乃是长房大爷也即李照玉的亲舅舅的嫡女,陈五娘,对外称是从前养在乡下,如今才回来,因着从前长房大爷媳妇的确怀生过这样大一个姑娘,不过后来生了病,去到乡下静养也不曾养好,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依据。
本也是可直接以沈氏女居客居外家,一则是怕陆深查到,一则是沈书晴的户籍已销,一则是大约陈望舒还存了几分心思盼着自家闺女用陈氏女的身份嫁一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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