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也不走水路了,水寇那事也至今叫他心有余悸,事到如今,他都没有办法在沈书晴这里自证清白,只因陈行元早就将那个证人杀了。
等陈行元得知陆深携沈书晴离开颍川,已是第二日晨间,陆深派人给陈家递了信,信上言辞恳切,大致乃是多谢外祖代为照拂王妃多事,而今将王妃接回金陵,改日带着遥儿再度登门拜访云云。
气得陈行元当场吐血,还是服用了半瓶的清心丸,这才保住了老命。
本是已下达杀令,非要杀了他不可。
然则,却听闻当日寿宴上那些与陆深交往过的世家子皆也收到书信,只道他与与妻子和好如初,如今双双把家还,邀他们改日去金陵,他做东请客。
这下子,陈行元却是左右为难了。不杀吧,又难以咽下这口恶气。杀吧,这么多人盯着,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沈书晴是在十日后抵达的金陵,再度回到王府,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甚至连从前居住的房屋陈设都同以往一模一样,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当时她满心满眼皆是陆深,而今恨不得他消失在眼前才好,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儘管他父亲是个混蛋,但遥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以一回到王府,沈书晴便与王妃一起日日照顾陆遥,已许久不曾见过陆深,倒是叫她心里好受一些。
陆深是故意躲着他的,因着在颍川之时,服用五石散过量,导致身子亏损严重,一到晚上,若是不继续服用五石散,便要身子发颤,可若是继续服用,照他服用的量来看,孙太医说了他只怕活不过三年。
陆深不怕痛,也不怕吃苦,然却不允许他是个短命的。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母妃,没有一个有自保之力,他须得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陆深对五石散上瘾一事,也不知如何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本来得知沈书晴竟出自颍川陈氏,对陆深多了几分忌惮,却又得知他如今沉溺于五石散,便暂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最好赶紧吃死才好。
只是,又打着王妃既已经回王府的理由,想要太妃回宫继续作为软肋拿捏陆湛,可太妃含饴弄孙惯了,哪里舍得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皇宫,难得地驳斥了皇帝,「皇帝若是硬要我老婆子回宫,不如干脆赐我老婆子一杯毒酒。」
毕竟是长辈,且皇帝先前已同意人贵太妃离宫,怎地又要将人叫回去,这一次朝臣也不认可皇帝,皇帝自觉没趣,此事便也罢了。
沈书晴知晓贵太妃与陆深不同,是个良善之人,是以并未迁怒于她,得知这件事后她暗卫贵太妃,「母妃可真厉害,连皇上都拿你没法子。」
贵太妃便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了堂屋里的扶手椅里,说起了从前在宫里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陈词道:「皇帝留我在宫里,还不是为了牵制深儿。」
本是想同她说一些这些年陆深的不易,好叫她能多谅解陆深,她期盼他们夫妻早日和好,只她一提起陆深,沈书晴便垂下了头,是个不愿意多谈的态度。
两人一从颍川回来,至今已有一月,却从不见两人单独相见,更不必说同房了,贵太妃曾问过自己儿子,陆深总是支支吾吾不答要领,而自己儿媳妇也是不愿意说一个字,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捏着沈书晴的掌心,与她好言相劝道:「书晴啊,我知道我这个儿子,性子不是很好,但有一点母妃是肯定的,他心里是喜欢你的,很喜欢。」
沈书晴依旧一脸木然,并不答话,心里却是嘲笑:他不过是喜欢他自己罢了。真正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见贵太妃还要说,她干脆站了起来,去到院子里从奶娘手里将襁褓里的婴儿抱过来。
婴儿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沈书晴忍不住用手去捏他的脸颊,「娘的好孩子,你快些长大。」
你长大了,娘亲便再也没了软肋。
才五个月的奶娃娃,本是不会说话的,却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沈书晴不断在陆遥耳边说起娘亲二字,是以他竟然开口叫了第一声「娘」。
沈书晴当即感动的热泪盈眶,她边去擦泪,便冲门里的贵太妃喊,「母妃,遥儿叫我娘了。」
「母妃,遥儿会喊娘了。」
贵太妃一听也是一喜,忙急冲衝出来,又逗陆遥叫祖母,路遥却是依旧咿咿呀呀叫着「娘」,贵太妃捏了把他肉乎乎的脸蛋,嗔怒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祖母养了你小半年,你娘才不过养你一个月,你就会叫娘了,却是不会叫祖母。」
陆遥也是喜欢贵太妃的,当即张开臂膀要抱抱,然则开口的声音,依旧是;「娘,娘。」
沈书晴这才发现,原来孩子只是会「娘」这个词,并不是特意叫她这个娘,也是有些薄怒地轻拧了一把孩子的耳朵,「小东西,就知道逗你娘,和你爹一样坏。」
陆深寻常皆是在沈书晴不在之时过来看遥儿,今日早就到了听雨阁这边,正等着沈书晴去用膳时看孩儿,如今听得庭院中欢声笑语一片,便没忍住提起衣袍,跨入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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