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最荒唐滑稽的笑话逗乐,他突然一改悲愤,带着身上叮当作响的铁链坐倒在地,仰天大笑。
「是啊,活下去。你们以为,你们真的活过吗?无知,愚蠢!这个地方,这个世界根本、根本——」
他在别人眼中疯疯癫癫,又哭又笑,蓦地抬头一愣,浑浊的双眼发亮,如重见天日的囚犯狂喜不已,又如衝破瓶颈的学者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呵······呵呵哈哈哈哈,根本就是假的。」
看戏无趣的莫文姝停下离开的脚步,惊骇回头。
如果之前她还能用巧合解释,可接下来塞西尔嘴里一句又一句蹦出的话,则完全将她『偶然性』的猜测击破。
「我们所有人,都是假的。」
「我们被创造出来,一遍遍的重复着生死。这不是什么圣女教的轮迴,这也不是七神教的灵魂积淀,你们懂吗?!你们还记得吗?!自己到底存在过多少次,到底活过多少次?!」
「我们!!只是固定的人物,一个被永恆固定的东西!就算有什么不一样,可不该改变的,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除非、除非那些有资格——」
「只有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只有他们······」
四周鸦雀无声,疯狂的塞西尔句句紧密,叫人无法打断。他最后自己安静垂下脑袋,再抬起头的瞬间眼神坚毅,如火燃烧,所言字句铿锵。
「只有找出他们,彻底摧毁他们,我们才有可能解放。」
莫文姝呼吸一滞,顿觉身体被树影覆盖的部分冷得异常。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在场唯有她听起来最毛骨悚然。
她是知晓全局的玩家,如果还有系统与她联繫,她或许能为塞西尔好好查询一番他说的是否是真话。换种说法,看看在这次游戏世界里发生的核心剧情,与他描述得是否一致。
但此刻她心里已冒出一种预感。
她或许,见证了NPC程序自我『觉醒』,试图与玩家为敌的骇人过程。
「嘆为观止哎,是不是。从不出错的程序,主脑拟定创造的人工智能,忽然有天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供别人取乐,充当背景的提线人偶。」
头顶传来让她恶寒的声音,她没好气地抬眼一看,陆柳鎏果然优哉游哉地躺在树杈中央。
「陆柳鎏,你又做了什么。」
新仇旧恨外带私人情绪,她说每个字都恨得牙痒痒。
陆柳鎏马上委屈的瘪嘴,掩面假哭,「你为什么总觉得是我的问题,人家一直背黑锅,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嘤~~」
「噢,」莫文姝又追问,「那你说说看,傅雅南怎么不见了。从你上次杀害他开始,我就再也联络不到他。」
「人家怎么会知道啦,人家又不是傅科南肚子里的蛔虫。」
「······是傅雅南,啧。」
「哇哦~你记得好清楚啊,记忆力好棒棒呀。」
被成功噁心到的莫文姝冷笑不语,懒得再搭理陆柳鎏。
她再看过来时,艾斯特已经走出人群,将手轻放在塞西尔的头顶,后者瞬间消停下来,闭眼昏倒在地。
之后发生什么她离得太远没能看清,更没听见艾斯特说了什么,只看到一圈人忽然激动得举起双手,齐声高呼『特卡非,岁月明光!安索拉,永无止息!』。
当夜晚如约来临,她看见人们搭建起的火刑架,才知道艾斯特的决定是什么。
这时的塞西尔却已没有之前的癫狂亢奋,任由其他人将他固定在木柴中央,敞开双手与背后的十字木架融为一体。
艾斯特换上他亲自炼製的铠甲,锻造时加入过诺林的魔龙血,坚硬无比,可抵御任何烈火,注入这份魔力后的金属在月色下泛着光,众人都仰望他,恍然间像看到了不可诋毁,不可侵犯的神灵。
他手持火把走上火刑架,眼睛迅速扫过一圈却没找到他想见的人,心中烦闷得抿了抿嘴。
如果他有魔龙的视力,他视线再稍微上移点就能发现魔龙正箍着阿尔·乌拉多的脖子,在别人家屋顶眺望。
没过一会儿,莫文姝也爬上屋顶。
「这里的贵宾席被包场了哦。请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好吧。」陆柳鎏挥着手驱赶。
莫文姝嫌恶一哼,「我来是想提前提醒一下另一个玩家,别又被你哄骗得团团转,然后把自己的命搭上。对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上一个被他这样哥俩好搭肩膀的,可能已经在游戏、现实里都毙命了。」
阿尔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意识到莫文姝是在与他说话。看了眼陆柳鎏,这傢伙果然满脸的期待好戏。
于是,他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解释道。
「我、呃嗯、我与他一见如故,将心比心、是情比金坚的拜把子兄弟······嗯,对的,没错。」阿尔自己说完核实一番,十分满意点点头。
莫文姝两手又攥得死死的,强忍打人的衝动。
这傢伙,怕不是个傻子。
以后活该被陆柳鎏害死!
好心提醒却无用,莫文姝甚至没有向两人套话的心思了。可就在她准备爬下屋顶时,火刑架那爆发出奇异的浅色焰火,一声声悽厉的哀嚎不断刺激着他们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