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现在份的记恨最好此刻报復。这么想着,他用超高难度的技术,凭藉蛮力将十多簇麻花辫统统拉紧,固定成一条。
嚓嚓几声,乌黑髮根扯着头皮后拉,安博明原本『茂盛』的脑袋如瞬间剃光露出数片泛白部位,光是看着就够酸爽。
遭受非人对待,安博明从始至终不曾发出半点抗议,他甚至配合着脑袋后仰,声音平静地问道。
「那照你这么说,你是要排挤自己了?」
正在系蝴蝶结的陆柳鎏眯起了眼,「你什么意思?」
「如你说所。字面上的意思。」
「你本源为妖畜,野性难驯,生来便会以人魂为食,祸害世间为乐。可是······为什么你所做的,却全然相反。以自身气运,成他人之美,度芸芸众生。」
「就说这?谁让我要修炼呢,不然我早就不在这了。早逍遥快活去了,爱干啥干啥,吃嘛嘛香。」因为嘴里叼着髮带,陆柳鎏回答得吐字含糊。
安博明难得说着笑出了声,「妖道修行向来乌烟瘴气,像你这般坚守灵萃之路,从不作恶却又道行猛进的,更是万年难遇。否则,也不会轮到你一出行,那些老不修纷纷赶着过来端碗蹭食。」
一提起这事陆柳鎏就来气,张嘴怒喷吐掉了红丝带。
「我呸!你以为我想趟灵路这滩浑水的?,还不是因为当初你——」
愤慨声嘎然而止,陆柳鎏总算是回过味来,一副看穿阴谋的小样,奸笑着伸手再度戳上对方脊背。
「哦吼~我说呢,你怎么就突然把话题扯到这来。你是想让我嘴漏风,说点什么你想听的,嗯你这小兔崽子蔫坏得很。」
被说中小心思,安博明先是以沉默回应,随后大方的承认了。
「因为我不敢确定,你到底如何看我,又想现在的我待你怎样。」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陆柳鎏索性也敞开了讲。
「那我可求求你,快点许愿,让自己生生世世幸福美满吧。」他身子一歪栽倒,单手撑在地面与脸颊之间,「许完这个愿望,你我都不亏。」
可嘴上这么催着,他心里也没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应付安博明的事上,他失去势在必得的信心与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凡人向他许愿,必定是在某一念想极度强烈,欲望汹涌蓬勃的时候,届时第九尾自现,他半隻脚踏着天门门槛,并以这份力量实现愿望。否则他将无法回应许愿者,道行也滞留在第八尾。
儘管安博明是他的首位主人,也逃脱不了这条天定法则。
通俗的说,规定许愿条件并立下他九尾修炼死循环的,是比他还要更加高阶,无法掌控、能够影响的存在。
不同于前次身为魔龙遗族,他随意站队,反覆横跳立场,甚至永远顶着大恶人的牌子假死都无人管束。
在这一世界里,他无法再动歪脑筋走捷径或意图违抗宿命,突然不做『好妖』跑去混邪道,或直接脱离妖途。
最初的他走上九尾猫妖的修炼道路时,早已无终止和改变的可能。
这恐怕也是REa-Lis安排他身份的用意所在,极大限度压制他的行动。要么,纯粹噁心他。
若被他质问,那傢伙或许还会在一边假惺惺的声称『我并没有故意加害你啊,我只是结合分析结果,给予了你最佳选择』。
如今设定已经死透了,他太过越界的改变非但没有好效果,反而只会引火烧身,造成他不敢想像,难以弥补的后果。
因此,他目前最棘手的问题不是杂七杂八小喽啰的骚|扰与觊觎,自己九尾猫妖身份的困扰。而是他从苏醒那天起,就从未在安博明身上感知到任何强烈的『念』。
没有念,无法许愿。
没有念,如今安博明的灵魂是否又会重蹈覆辙?
此外更糟糕的是,他无法保证安博明许下的愿是否能扭转局面,让666的任务完成。
这傢伙的固执程度,可能比上世界才告别的艾斯特小王子还有过之而不及。
所以,他这次也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故技重施像上回逼迫对方一番,铤而走险选择另一方案。
或者,失败。
「为何你会觉得,我许下这种愿望之后,就真如其意,永世安康,无忧无愁了?」
风过竹林之际,安博明第二次向他抛出疑问。
「难道不是么?或者,你还可以换成别的呀,你喜欢的,你追求的,曾经远远观望触不可及,不敢妄想的。要知道,满足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你体验过一回后,会着迷哒。」
后背探来一双手,缓缓环在腰间,那热气喷洒在后颈灼人肌肤,轻快的语气像猫儿的尾巴勾着人的腿挑逗,安博明呼吸的间隙缩短不少。
他知道,这是猫妖诱哄他伎俩,却还是像个心虚贪婪的骗子,默默享受须臾的靠近。
「可得到也意味着承受。承受,最终不还是要放下?你所说的那些,我都得到过了。」
名誉天下,权倾朝野,江山美人,功名利禄······在他能书写成千册的前世经历中,他都曾拥有,亦统统失去。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所有的悲痛,欢愉,怨恨,宽恕,种种因缘而起的情愫皆流经他的灵魂,留下的仍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