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董弘盛不在场,是他们都求之不得的。
上次董弘盛翻墙逃跑后与家彻断联,他工作的地方几次来电找人却音信全无,家里还陆陆续续接到催债电话。
这些陆千琴没对她一双儿女提过,反倒向陆景玉倾诉,也坦言自己准备儘快离婚,收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在巴士里,陆景玉透过车窗看着小姑与熟人有说有笑,由衷地感到高兴。
八点四十五分,两辆巴士使出镇中蜿蜒拥挤的小路,离开镇口视野乍然开阔,一条笔直大道由沥青铺就,直朝远处高耸连绵,白云缭绕的山岭。
一个半小时车程,陆景玉阖眼装睡度过。
虽然他曾羡慕期待融入周围的热闹嬉笑,但现在成为受欢迎的中心一员,他只更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貌似比起参与,他更喜欢在旁边观看,分析,宛如实验中绝对理性的研究员,不为外物所动。
如果是师傅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先撩起袖子搅进去了。
守护神。
兜兜转转,又想到前次关于钱恆认树为干爹的新话题。他默念着这词,仿佛是什么意义深重,值得多番琢磨品味的诗词瑰宝。
这时又想起师傅总嚷嚷着要他喊爸,他闭眼不禁莞尔。
若真有守护神一说。
那他师傅,必定是有史最强也最欠的守护神。
喧闹车厢内,陆景玉捏紧铃铛细细摩挲,最后半小时竟真沉沉睡去,被同桌和董梓玥摇醒。五年段参加的名额,他们班包揽了前三。
冷。
这是陆景玉下车后唯一的感受。
他听老师指挥着排队时,阵阵寒意袭来,手心愈发冰凉。当队伍开始沿水泥台阶前进,他环顾身边流汗喊热的人,不禁心生疑虑。
难不成,这山里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怀着顾虑频频留意各处,陆景玉听不进解说员和老师的话,无暇顾及脚下,几次差点摔倒。
又是一次脚尖踢到台阶来不及反应,他身体往前栽,手却自作主张行动——重重扯住前个同学衣领,及时站稳。
「呃、咳,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没看到。」
面对质问陆景玉窘迫不已,他鬆手连连道歉,内心同时喊出包含谴责的一声。
『师傅!』
对方不慌不忙打了个哈欠说道。
『慌什么,猪猪蠢徒弟,这山上难不成还能有东西把你吃了,还······』
调侃未完,他听对方安静片刻又说。
『你看右边』
陆景玉毫不犹豫照做,可却没有发现古怪之处。
『右边有什么吗,师傅』
他刚问出来,就见茂密草丛中探出只黄鼬。
这黄鼬体型迷你毛色浅黄,一对眼珠黑亮圆溜,朝他扑闪眨动,没一会儿又钻回去,窸窸窣窣响。原以为小黄鼬是去通风报信而已,不料陆景玉沿路总能瞥见它在四周出没。
临近十一点整,队伍停在半山腰的乐潭茶庄。
离队解手的陆景玉走出厕所,第十次与栅栏外的黄鼬视线相汇,又目送对方溜走。但近看多次细细分辨,他忽然意识到这一路的小黄鼬们不是同只。
归队再沿山道出发,他余光瞥见新的小跟踪狂,忍不住低声问。
「它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轮流监视我?」
对此,师傅回以他意味不明的大笑。
「陆景玉,快看!那边是飞霞瀑。」位置被排在前面五个,董梓玥隔着人向后面挥手。
飞霞瀑落差两百米有余,湍急水流如白绸悬挂山崖,漾起氤氲水雾,虹光若隐若现,好一幅静谧山景图画。陆景玉暂时挤不进观景台,于是从石栏探出头。
在众人惊嘆的谈论声里,他被瀑布底的人影夺去了注意。
渺小一点穿梭林间,左摇右摆,在这高度下他勉强认出紫衣轮廓。
猜测对方是旅游区内的村民或工作人员,陆景玉未放在心上,很快转移视线。
「同学们,右手边就是锦安涧最有名的红枫长廊,过去又称红枫岭,以前还只有两条路进出月杏镇,车和人都要过这条道。现在我们集合排成一列,大家前后同学照看好,跟着我小心穿过······」
导游的话陆景玉自行屏蔽,他转身看向幽静的树林,突然蹲地解开鞋带。
见他只是繫鞋带,后方同学在他示意下先走,最后特地垫底的几名老师仿佛看不见他,径直从他身旁经过。终于只剩他一人停在原地。
天,一瞬间变了。
乌云蔽日闷雷震响,山间白雾如洪倾泄喷涌而出,充斥四周与他脚下。
异象初现时,陆景玉虽不惧怕却也做足了心理准备,精神高度集中紧盯来时的石板路。面对修得法术的百岁黄鼬,可与应付逝者幽魂不同,他稍有不慎就会像钱恆他们那样搭上性命。
师傅又啧啧发出取笑声。
『嘿你这小屁孩子,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真要怕了,喊你爸爸我呗,你爸爸啊我除了餵不了奶,什、么、都、能、做、哦』
正严肃着被挑逗,陆景玉瞬间破功,扶额嘆息。
「师傅,我才十一岁,麻烦您不要······说这种过分成人的话题,对我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