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地下坠,等到他终于踩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碧峡的峰顶。
玄衣苔覆满他全身,犹如一身血衣。
说来也奇怪,方才飞上峰头的过程中,他丝毫没感觉到玄衣苔的刺痛,反而觉得一身轻盈,可现在落了地,玄衣苔又令人难耐地刺痛起来。
「我怎么就到峰顶了?」申少扬站在峰头,血水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往下坠,他神情恍惚,茫然地说,「难道……我作弊了?」
卫朝荣淡淡地说,「她告诉过你们,她在碧峡藏了一件利器。」
申少扬当然知道碧峡藏了这么一件利器,可是他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利器啊?他什么时候得到利器了?总不会是这一身玄衣苔吧?
……可祝灵犀和富泱肯定也沾上玄衣苔了啊?怎么不见他们飞上来?
卫朝荣笑了。
他已完全明白了曲砚浓的设计。
「和玄衣苔有关,但不是玄衣苔。」他语气轻淡,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么二勿仪四么思么二藏着些无人知晓的欣然,让这语句也悠然,「谁告诉你,利器要向外去求?」
申少扬完全被搞迷糊了,「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卫朝荣微微地笑了,唇角微扬,「利器在你心里。」
「她早就把谜底说给你们听了。」
「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碧峡本就是埋骨之地,考验的自然也是绝处逢生。
「当你们之中有人陷入了绝境,明知必死还能一搏的时候,利器自然在怀。」
卫朝荣语气沉定,很慢很慢。
「修士的利器不在手中,在心中。」
冥渊下,晦明无定的魔又怅又笑,最终恍然。
原来千年弹指,她什么也没变。
「原来仙君把玄机藏在了玄衣苔里,当应赛者一身玄衣苔的时候,看似已到绝境,其实反而是得了真利器,当真是谁也想不到。」
阆风苑里,七嘴八舌的讨论。
「这样设计倒是让比试更有意思了——原本身处劣势的应赛者,又靠着这利器追上了对手,现在局势重新变得莫测了。」
议论纷纷,却谁也没提及落后者靠这么个设计反超对手是否公平,反正申少扬现在只是抢先到了峰顶,一身的伤却并没有痊癒,而祝灵犀和富泱距离峰顶也只有一步之遥,申少扬的劣势仍然十分明显。
也没人敢提。
如戚长羽这样机灵的人,已更进一步,「申少扬运气不佳,误中了风刀,这才落入劣势,其实算不得公平。他毕竟是散修,远不如祝灵犀和富泱了解碧峡,幸好有仙君妙算,让这小修士有了堂堂正正比一场的机会。」
卫芳衡听得满肚子火,「你们这些人真是让仙君一番神通都餵了狗!连真正的利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也看不出来吗?」
一个个说得好像申少扬是被仙君硬捧起来的,仿佛只要有人陷入劣势,就会被仙君强行救到峰顶——明明是申少扬自己达到了获得利器的条件。
他们只能看出申少扬那一身玄衣苔的精妙,却看不出那能分辨出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人、从而送他上青云的道法如何玄奥。
「换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谁能靠法术分辨出应赛者是否处于真正的绝境?谁又能分辨出应赛者的心境?」卫芳衡恨铁不成钢,这一个个连旁观都看不明白,「更别提,仙君人在阆风苑,应赛者可是在碧峡!」
这简直神乎其神,可以说是一场奇蹟,怎么落到这群人眼里,只能看出蝇营狗苟?
他们又不是修为低微、眼力不佳的小修士!
经由卫芳衡一番分说,谁都明白了。
毕竟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修士,有这么一句提醒,顿时回想起方才那一瞬变故的蛛丝马迹,参破玄妙。
——原来竟是如此。
已成为修仙界不朽传说的存在,站在面前时气度缥缈,却也只是肉身凡胎,可当她真正出手,才知神通已超过一切想像。
就算人在身侧,也看不懂她的玄机。
不愧是修仙界无可争议的第一人、被誉为化神修士中最超然的一位,她恐怕早已经超越了凡身,成为只应存在于神话中的存在吧?
一时之间,高台之下,儘是惊嘆。
千言万语,都成一句:「曲仙君的神通,当真是世无其二。」
卫芳衡一时又高兴,又落寞。
她侍立知妄宫多年,见人见事的角度也与旁人不同,这一刻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曲砚浓——
难怪连仙君也要困于道心劫。
她已把仙君的用意说得那么明白了,怎么这世人只见神通,不见道心呢?
卫芳衡忍不住想,仙君是否会失望?
曲砚浓没有失望。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对人群中反覆无常的议论置若罔闻,目光远远地落在周天宝鑑上。
申少扬一定不知道他如今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样子。
一身的玄衣苔,犹如一件血衣,潦草而狼狈。
他就这么默默地立在峰头,动也不动,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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