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传来秦海的声音:「王爷可在书房?」
秦时行回过神,忙把东西放回去,关上暗格。里面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没来得及看。
秦海恭敬道:「王爷,刑部黄尚书求见。」
秦时行刚好也有事情要问黄章,便让请进来。
天色已黑,他没心思想黄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兀自沉浸在恍惚中无法自拔。
下午,黄章见皇上调转马车去王府,便一直担心不已。
怕皇上骤然挑明,王爷发难。
他便在王府门口一家茶馆坐着,直到皇上离府回宫才鬆了口气。
可是回家后仍坐立不安,秦海说的那番话反覆在脑中迴响,他仔细回忆刺杀一案后与王爷的往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要真说有什么,那就是王爷比之前随和悠閒不少,气质更加温润。
可这怎么就能说明是借尸还魂?
遇到一场惊险的刺杀,性情变得圆融一些,不是正常的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来了王府。
会客室中,秦时行端着茶盏走神,黄章也心事重重没有开口,两人就无言地对坐了一会儿。
「咳。」黄章打破了沉默,下定决心般看着对面的人,「月酒,你还记得当年我们进京赶考途中,那间破庙吗?」
「……」再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秦时行抬头一言难尽地望向他。
黄章竟然奇蹟般地看懂了他这个眼神,一笑道:「不记得了?当初我们都未及冠,未取字,读书时读到一句话,便约定用那句话中的字词来作字。」
「鹤来窥人,月来窥酒,雪来窥书,却看他有情无情。」
秦时行说:「所以你字雪书?」
黄章说:「想起来了?那你记不记得,进京那晚偶遇先帝,我们那番奏对?」
连续三问「记不记得」,秦时行眯起了眼打量对方。
对方是在试探他。
触到那寒星点点的眼神,黄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神经质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怕下一瞬王府的府兵就会衝上来扣押他。
秦时行却低头喝了口茶:「不记得了。」
黄章心里咚咚直跳,难道秦海说的话是真的?
「我失忆了。」
「……失忆?」黄章愣了愣。
「七月末遇刺,伤到了脑袋,至今尚未恢復记忆。」
黄章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我、我就知道!」
就是嘛,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
不就是失忆嘛,秦海瞎说什么借尸还魂,至于什么呼吸停止身体凉了,肯定是秦海守了一整夜记忆错乱了。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皇上?」
秦时行淡淡道:「恐招来不安。」
黄章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对。所以在天牢里,你让我助皇上重掌朝权,就是因为失忆了,无所适从,对不对?」
不待秦时行回答,黄章又激动万分地自言自语道:「还有,就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才会回归本性,开始放权,我知你深,你本就是閒云野鹤之人,对啊,对啊!」
黄章自顾自地说着。
秦时行发现这位黄大人有一个特性,给他一个线头,他能给你编出一整个完整的故事。
适合去写小说。
等黄章平静下来,秦时行问:「之前你三番五次说,在馒头摊遇到先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章知无不言:「当初我俩到达京城,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光。第二天便要开科,当晚我们却连住店和吃饭的钱都没有,」
「我们站在街边,馒头店刚蒸出一大锅香喷喷的白胖馒头,热气蒸蒸,我们却只能干看着。」
「这时旁边的酒楼里出来几位贵人,为首的那位见我俩带着书本和笔墨,便问我们是不是准备参加科考的举子。他见我们窘况,在馒头摊点了一锅馒头和好酒好菜,邀我们同坐。」
「他问我们为何参与科考,你一番对答,立意高远又不失脚踏实地,他目露讚赏,连声道你必将登科。」
秦时行问:「他就是先帝?」
「没错。后来殿试,我们才发现,御座上高坐的皇上,竟是就是陪我们在馒头摊畅谈的那位贵人。」
秦时行皱起了眉,不过是萍水相逢一段机缘,怎当得起铁券丹书的信任?
先帝境况到底差到何种地步,才会对一个认识不足一载的外臣託孤?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福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喘着气道:「王爷!皇上生病,请王爷入宫!」
第40章 黏人
进宫路上,小福子说,皇上刚坐上马车就头疼欲裂,撑到宫里后开始发烧,后来越烧越重,连药也喝不下去。
秦时行皱眉:「为什么现在才来?」
小福子嘆气:「皇上也不知怎的,不许奴才来通知王爷。这会儿皇上睡过去了,奴才才赶忙过来。」
秦时行心里疑窦丛生,为什么不让通知他?
想到下午皇上的反常,他越发焦急。
到了皇上寝宫,御医果然围了一圈。
床上的皇上鬓髮汗湿,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御医主动禀告:「皇上思虑过重,故而高烧,当务之急,得想办法让皇上喝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