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平復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偏头嗅着她身上混合着清浅药味的熟悉冷香,眼前竟浮现出一幕自己都不记得的场景,宛如幻觉。
好像是在一处华贵的府邸里,年纪尚小的穆殷躺在床上,病的脸色发红,呼吸沉沉,而小上几号的自己则趴在床边,拉着她滚烫的手哭个不停,模样比她这个病人还要难受。
她好像要死了。
纪尘呆愣愣的将脸侧卧在穆殷颈窝里,任由她撩起浴桶里的水浇在他背上,心臟却慢慢绞紧,胸口热气上涌激红眼睛。
场景里穆殷好像要死了。
像是跟小纪尘隔着时空产生共情,纪尘明显的感受到了他当时的那股害怕跟绝望。
仿佛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疼的胸口一阵窒息。
纪尘下意识的将脸埋进穆殷脖颈里,将她搂的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慰藉心里的那份空洞不安。
「三姐姐。」他无意识的低喃出声,隐隐带着哭腔。
穆殷动作一顿,手指停在纪尘的头髮上,侧眸问他,「钦钦叫我什么?」
她连问了两三遍,纪尘才慢慢回神。
钦钦,又是钦钦。
情绪就跟潮.水似的,来的快退的也快。等哗啦啦的退去后,纪尘的酒劲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只当刚才那股模糊不清的浓郁情绪是错觉,压下之后,却想起师父交代的任务。
纪尘垂眸看着穆殷毫不设防的脖子,跟两人正面相坐的姿势,手摸上头顶的玉簪。
师父算的多准,两人激情之后彼此身心放鬆,是多好的下手机会。
只要用簪子杀死穆殷,他依旧是师父的好徒儿,安国的少将军。
对于纪尘来说,穆殷死了应该是件好事,这样就没人拿他当成笼子里的雀儿了,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禁锢着自己天天做这事。
对于少将军身份的纪尘来说,穆殷对他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屈辱。
纪尘握住玉簪的手甚是轻巧的绕到穆殷身后,用簪尾虚虚抵住她的后颈,眼敛垂下,只有眼底晦暗不明,「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穆殷素来警惕,之前纪尘在床上偷袭她那次,自己动作那般迅速她都能提前察觉到。
而今天纪尘动作慢吞吞的,穆殷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将温热的水撩起来浇在他微凉的后背上,似模似样的沉吟了一瞬,歪头问,「下手能轻点吗?我怕疼。」
纪尘呼吸发紧,穆殷分明没反抗,他握着簪子的手却颤了一下,他压抑住所有情绪,低低的说了句,「好。」
只要簪子再往前送个一寸,他就能取穆殷的命。
纪尘抿了抿唇,又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哪里像个杀伐决断下手果断利落的少将军。
穆殷没忍住笑出声,指腹在他背后眼窝处打着圈儿,说了自己的「遗言」。
她问,「死之前能再做一次吗?」
纪尘,「……」
纪尘脸上带着余韵后的绯色,眼尾红的妖冶,明明是幅勾人的表情,他却生生被穆殷这幅毫无求生欲的反应逼的虎下一张好看的脸。
他空閒的那隻胳膊甚至反手朝后握住穆殷作乱的手,攥着腕子摁了下去,就差跟她说「别闹」了。
他想杀穆殷时,她反应迅速丝毫不给他半点机会,如今他不想杀她了,穆殷却把这致命处大大咧咧的暴露给他。
纪尘不知道是气她算计到了自己不会下手,还是气自己狠不下心杀了一个对他强取豪夺的人。
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堵在胸口处,直到穆殷开口时达到顶峰。
穆殷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桶壁上,正面抬眸看他,笑的餍足,眉眼带笑,拉长的音调透着股得意,「钦钦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吶。」
钦钦,又是钦钦!这一夜还没过去呢!
纪尘冷着脸将簪子狠狠的扎了下去,却是错开本来的轨迹,转而钉在穆殷身后的木桶上,而他自己则低头咬住了穆殷的肩膀。
钦钦,你特么又叫我钦钦!
第28章 028
穆殷被咬了也不气,甚至笑出了声,她抬手捏住纪尘的后颈,贴在他耳边恶劣的低声吐出气音,「太轻了,不够劲。」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被她用慵懒的音调说出来,宛如带着钩子,勾的人心尖战栗。
那湿漉漉的手捏住自己脆弱的脖子,带着股强制霸道不送后退的意味,耳边是湿润的氤氲水汽,带着热意喷洒在耳根上,透着股难言的痒。
纪尘呼吸轻颤,牙上本来就没用多少力道,这会儿唇瓣像是被烫了似的直接鬆开。
他扭头瞪穆殷,眼神并不锋利。
穆殷啧了一声,说了句这是跟我撒娇呢,直接将人往后轻轻一推,又做了一次。
从浴桶里到软榻上,又从软榻到床上,地砖上湿漉漉的水痕都已淡去,帐内的动静却没停歇。
这是最久的一次,纪尘累到极致,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整个人浮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耳边的声音慢慢消散,纪尘眼前又闪过一些他根本没有丝毫印象的片段。
好像依旧是那座华贵的府邸,他被谁领着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屋里那个靠在躺椅上懒洋洋磕瓜子的人。
他顿时高兴的鬆开身旁人的手,跟只小炮仗似的朝穆殷冲了过去,毫不犹豫的扑趴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笑吟吟的喊「三姐姐」。他缠着她,也要吃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