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娡穿戴整齐,谢无量也整好过来了,表情冷得像十二月寒霜,看向柳娡时,眼神利得像是两把刀子。
柳娡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也不知他们主子爷怎么了?寻思着自个儿也没有在他面前犯错,这气冲她来得莫明奇妙。
谢无量往高座上一坐,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就开始仪式。」
王嬷嬷打量着他们主子爷,默默省了好些东西,速战速决。
柳娡摒着气,走到屋子中间,朝主子爷行了揖礼,跪坐在蒲垫上。
王嬷嬷用盥盆洗了手,拿过托盘里的玉梳替柳娡开始梳头。
谢无量看着她乖顺秀美的模样,心气一点点消了下去。
随后,有司将早早准备好的罗帕和发笄拿上,谢无量起身走到了柳娡跟前,拿起白玉发笄,吟颂祝辞。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说罢,跪坐在了柳娡面前,替她别上那支白玉发笄。
不知为何,柳娡蓦然一下红了眼眶:「多谢主子爷。」
谢无量眸光深邃看着她,默默无声,随后起身回到了座位。
王嬷嬷微笑着给她正了正笄,道:「姑娘,礼成了,祝贺你。」
谢无量暗暗抽了口气,命令道:「柳娡留下,你们都出去,本王还有些话要与她说。」
待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谢无量叫她坐到了自己身旁。
可他也不开口,柳娡越发不安,只得问道:「奴婢是做错什么了吗?」
谢无量有些烦闷道:「今儿清早,王兄突然找我,向我讨要你。」
柳娡心臟差点蹦出嗓子眼儿,「他,他去找你了??」
「怎么?你很意外?」谢无量不知道她是做戏还是真的很惊慌。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很高兴要留下来,故意瞒着他与永宁王串通了似的?
「那主子爷是如何回他的?」
谢无量冷哼:「本王说,你若愿意那就留下。」
柳娡撅着嘴,绞着手上的帕子,「奴婢不愿意!」
谢无量听罢,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好些,隐隐还有些笑容。
「既然如此,再过几日便回皇城去。」
「可才来没有多久,不是说要在这儿过春节吗?」柳娡还想趁这些日子,打听打听阿蔓的下落。
「你说你不愿意,那便是不愿王兄再纠缠于你,早点回去早点断他念想。」
「可,可奴婢还想好好逛一下凉州城呢!」
这会儿她的百般不情愿,听在谢无量耳里皆成了藉口。
「你到底是舍不得凉州城,还是舍不得在这永宁王府搏得那几分荣华富贵?」
这话听过就过不去琢磨还好,一细琢磨柳娡就过不去了。
「我是贪慕金钱财富,可我清楚王权富贵容不下我柳娡!在主子爷的眼里,我是与其他婢子不一样,可说到底,在你看来,我不也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吗?」
「主子爷真的会觉得,对你们的施舍我柳娡会感恩戴德?不会的!该拿的我会拿,若说主子爷心甘情愿对我另眼相看,却要求我以此铭记恩德,怕是太『高估』了我去。」
说罢,愤然丢下谢无量跑开了去。
柳娡一个人跑到了王府后方的湖边,心情久久才平復了下来。
「柳娡啊柳娡,你越来越识不清自己了,说不记恩德,可最终还不是仗着他的宠爱使了性子?」
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失了分寸,她得时刻提醒自己,皇家的人,最好不要与之有深交才是。
柳娡愤然跑开后,谢无量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是个有错便能坦荡承担的人,所以没多想,便寻了过去。
见柳娡一个人落寞的蹲在湖边,他轻轻走了过去。
听到鞋底磨擦着草面的窸窣声,柳娡回头瞧去,当即给行了个礼,正要说些什么,被谢无量给拉了起来。
「地面潮湿,现在就我与你,不用迂迴这些礼数。」
「主子爷,刚才是奴婢没大没小,有失体统,都是奴婢的错。」
依谢无量对她的了解,这些纯粹是违心的话。
只是这次却没怎么捍卫自己的立场,很快就服软认错,叫他有些诧异。
「是本王说话过份了,你不必认错。」
「其实,奴婢留下来,是想找一个人,并不是贪图永宁王府的荣华富贵。」
「找人?」
柳娡省略了去花楼的那一段,说成是閒逛在街上偶听得玉人阁有人跳七彩云裳舞,那人便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而谢无量蹦出来的想法便是,去玉人阁跳舞的女人,找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她对你很重要?」谢无量问她。
「她是我六姨娘,后来抄了家被贬奴籍大家都走散了,天各一方的,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谢无量听得更是一头的包,「你跟你小娘关係挺好?」
「我母亲身子不好,六姨娘来了以后,便是她一直照料教导我的。」
「原来如此。」他算是明白,为何柳娡性子不同于一般女子,有个胆大包天偏又才情了得的爹,又被勾栏院放荡不羁的女子教导长大。
若想叫她循规蹈矩,怕是不可能。
不过谢无量是真的对她十分宽容宠爱,虽然他觉得把那不正经的烟花女子找回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