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不顾,大吼大叫:「姜意眠!你竟敢杀人!你敢杀人!贾家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贱货死定了!」
「——闭嘴,吵死了。」
这头还没安抚好,那边霍不应揉了揉耳朵,又给摸出枪来。
大傢伙儿一看不长眼的枪子儿更危险,赶紧就推路菲菲出去,返身劝他:「霍司令,别、别激动!您放下枪,有话好说,好说的。」
「别同小丫头片子计较啊,她、她肯定是被吓破胆儿了,鬼上身了,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对对对,您看我们这、这谁见过这种场面,别说路小姐,就是我们也吓得够呛啊!」
「这么多血啊!」
「贾小姐的尸、尸体怎么办啊?找谁拉回贾家?」
几个不学无术、但只专注败家,从未折腾出人命的公子哥们说着说着,脚软了,连带着后头几位娇小姐更惊惶。
年纪最小的那个,干脆哇一声哭了出来,嗓音又响又亮,吵得人头昏脑涨。
「霍不应。」姜意眠拉他:「把枪收了。」
霍不应不理,只对着拦路公子哥们说:「不找你们麻烦,把她弄回来就行。」
再拉,他还是不动,满眼压不住的阴鸷,漫笑道:「她这舌头生得不好,我今天替她割了,不关你们的事,改天让她爹妈挑个好日子再来霍园谢我。」
「霍不应。」
不痛不痒的口头侮辱,过眼云烟而已,姜意眠心平气和,且理智道:「她疯了,你冷静点。」
「还想和我比疯?」
不晓得用哪只耳朵听的话,霍不应唇角往两边拉伸,表情相当诡谲,像条狂犬病发作的疯子,笑嘻嘻:「那我得去她家逛逛,兄弟姐妹连着爹妈,哪条舌头不好,就拔哪条。」
「……」
难以沟通。
姜意眠果断呼叫:「傅斯行。」
出声的时候,没有特意去想,斯文败类样儿的傅斯行究竟压不压得住这条脱缰疯狗。
不过眼瞧前者施施然夺走后者的枪,告知在场所有宾客,今晚宴会到此结束,并有条不紊地安排起退场次序。
又不禁冒出『傅斯行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早有准备?』的念头。
「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动手,省得你又不高兴。」
霍不应挂着脸,面上净是阴沉,分明自个儿才燃着滔天大火没处儿发。
「但你得跟我走。」
他上手推轮椅,被傅斯行拦截。
「鬆手。」
「该鬆手的是您,霍司令。」
傅斯行轻言细语,「您可以走,但小姐,不行。」
「礼金给了,作证人有了,今晚就算我们的订婚宴。」拨弄着姜意眠长长卷卷的发,霍不应存着几分炫耀,字字讥诮:「你家小姐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说话?」
「那是天亮之后的事,您可以明天再来。」
「反正不差这个晚上。」
「差的。」
霍不应烦了:「去喊野鸡来,让她告诉你差不差。」
傅斯行不紧不慢:「太太已经回房休息了,您明天再来。」
两隻恶犬抢着骨头,谁都不肯退后。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旁若无人的原地对峙片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肉骨头。
「姜意眠,你说话。」
「小姐,您来做决定吧。」
他们给肉骨头选择的机会,同时森冷的注视着,无论谁被拒绝,都会伸出利爪把她撕碎。
姜意眠:「……」
本想跟着霍不应偷溜,试试能不能活着离开姜家,活着度过今晚。
谁料落得这情形。
拒绝傅斯行,傅斯行杀她。
拒绝霍不应,霍不应发起疯了也杀她。
怎样回答才能度过这个生死危机?
姜意眠慎重开口,才说一个字,眼中光影乍然抖动。
「灯!灯又出毛病了!」
「要掉下来了!」
「小心,小心啊啊啊啊。」
短促而尖锐的叫声。
冰莹又璀璨的水晶。
内径足有两米的奢华吊灯直直往下坠落,姜意眠位于正中央。
她看见霍不应与傅斯行伸来的手掌。
也看见在手与手、肌肤与肌肤相触的瞬间,空间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使他们离奇地与她交错而过。
看见倾倒的长桌、翻飞的蕾丝桌布;
看见扑地的酒、漫天落下的花瓣。
以姜小姐的双眼,她最后所看见的,是或茫然无措,或难以置信,或欣喜若狂,或怅然若失。
又或大惊失色的神色。
一切定格成画面,一帧、一帧慢慢滑过眼前。
这次是谁呢?
是傅斯行、霍不应不知情的手脚么?
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又装作不知道多少?
说起来,姜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么多人抢着痛下杀手呢?
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姜意眠重重摔在地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叮叮当当咣咣咚的玻璃碗盘碎裂声、咿咿呀呀美人真娇的柔媚歌声。
长发浸在醇香的酒水里,细细手腕边散落着玫瑰花瓣。
面庞被半片蕾丝盖住,唇色娇艷如樱,但她已经静静死去。
就像一张妖异而纯洁的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