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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包住傅千树的五根手指朝下放,这次傅千树乖乖依从了。

岑惊鸣拨开傅千树的额发,灯这么一照,察觉那姜色的创可贴许是本身黏度不够,两端已经卷了起来。

“好痒啊——”傅千树小声地抱怨,也想拿手摸很快就要脱落的胶贴。

岑惊鸣按住他:“别动。”

“哦,”傅千树给钉在原地,傻傻地说,“好,好的。”

岑惊鸣这才拿拇指和食指捻着,动作像一片羽毛般轻,小心翼翼地摘掉了粘在伤口上的创可贴。这是一个有指节三分之一那么长的伤口,不深,血已经凝冻了,只是因为长,创可贴那小小一块聊胜于无的纱面无法完全罩住,锈红的印子扒在带粘性的胶面上,看得碍眼。

傅千树没有很白,可那些青青紫紫也够骇人的了。他的嘴角淤了,最容易让人建构第一印象的下垂眼,右边眼眶也盘着没化开的重色。

他是离离原上青嫩的草,塑胶跑道旁迎风的旌旗,围绕太阳同时进行公转和自传的小星球。他是一切令岑惊鸣联想到蓬勃生命力的事物的集合。岑惊鸣没看过他这么狼狈,狼狈到使自己错乱的样子。

当然,倘若时间倒退个十年,傅千树也会赤手空拳地和哪个男生在泥地里打架,但还是个小小少年的他,如果能和二十六岁的岑惊鸣建立深厚一些的关係,肯定要毫不保留地告诉他,喊值得信赖的哥哥讨回公道。

而不是把岑惊鸣骗走。

“谁干的?”

“——是屈蒙,”傅千树招认道,“他发神经扔了你那箱画,我就把他揍了一顿,给你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岑惊鸣挑了挑眉,重复道。

他的手指还停在傅千树眼睑泛青的地方,只要眨眼,那种微妙而颤栗的触感就能从睫毛开始流进五臟六腑。傅千树“嘶”地吸了一口气,岑惊鸣意识到力气重了,却并没有完全收手,而是移动到唇角,蜻蜓点水地安抚他的伤口。

“好吧我又乱用成语了,”傅千树还在想着因他疏忽给对方造成的损失,“而且你也没见过他,要怪也是怪我——啊对了,我刚在考虑要不要去步行街的回收站找找看,虽说希望不大但毕竟……”

“你就这么宝贝那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讲什么呢,”傅千树道,“所有你用过心的事物,都是无价之宝啊。”

岑惊鸣却还在盯着他。

傅千树只得自行看了眼时间,说:“要么你先回,我现在就去……”

他没能说完,而且本来是记着后面应当如何措辞,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秒不到就忘光了。在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树叶正在吹拂下沙沙作响,荣滋得就像一个相貌柔而不阴的男生蓄起的长髮扎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叶子,通过灯火投下光影圆润的斑点。

岑惊鸣的气息仿佛拢起来的花瓣,将傅千树包裹起来。

“你头髮长了。”

“啊?”傅千树眨巴眨巴,“可你不是觉得长一点好看吗,那个头像——”

傅千树眼睛瞪得圆圆的,由于费力睁得很大,下睑的伤处一突一突地作痛。他傻瓜般地呆滞了大概五秒钟,才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地想到,接吻的时候应该把双眼闭上。傅千树忽地合眸,于是双颊的肌肉也跟着动了起来。

岑惊鸣的指尖还盘桓在他微肿的嘴角,比浮动的空气还要轻盈,轻到似乎没有碰他,而是傅千树用感觉编造出了被触碰的真实一样。

他的唇很软,热乎乎的,让傅千树想到口齿留香的烤红薯。胡乱的比喻,他批驳自我。没有难以接受,更没有网络上,宣称被别有所图的人冒犯时翻涌肺腑的噁心。心跳很快,想到在电影里看过的几个桥段,紫阳花架下少男少女的浅尝辄止,那时他也会想入非非地把自己代入。

现实并不比影像逊色。

起初,岑惊鸣的吻是有些压抑的,傅千树想,他还是会惋惜,会为他的过错怀有脾气吧。又不能说什么。岑惊鸣不给他发言的机会了。在发觉傅千树并未抗拒之后,他撬开对方的牙关,两个人的牙齿撞在一起,像是烤化的麦芽糖似的灵魂融到了一块儿去。

傅千树不会无条件地予取予夺,他是独立的自由人,永远都没可能变成那样。岑惊鸣也不许他变成那样。

所以他使了点坏,像他这个年纪的其他男人,在短短的某段时间内褫夺了心上人的理智,获得一点为所欲为的权利。

他承认罪行,但并不忏悔。

“小树,”岑惊鸣鼻间温热而急促的呼吸涌在傅千树的脸庞,像蒸汽机车洁白的水雾——

“谢谢你让我重获了笔下的价值。”

小升初期间,他的成绩有了一定幅度的下滑,妈妈很担心。他们是大院里屈指可数的高知家庭,连孩子考卷上的分数都和邻里间交谈时的底气挂钩。有一天,岑惊鸣在临摹石膏像,妈妈端着牛奶敲门进来:

“这是什么?”

“阿格利巴。”他流利地回答。排线、过渡明暗、细化。

母亲向来不说太直接的话:“老师是不是说作业需要家长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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