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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炭笔,起身去翻书包。排线、过渡明暗、细化。妈妈的视线萃了毒,像火辣辣的鞭子。后来也没再谈以学业为重的话题,他在各类艺术大赛拿的奖状贴了整整一面墙。

那天坐在出版社的会客厅等通知时他又想到了小时候,觉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求也求不来。连对父母而言,评判他画笔的标准都在迎合虚荣的利益,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编辑。

“对不起,但恕我直言,业内似乎对您颇有微词,从出版方的角度考虑——”底下的意思他全明白。

不是运气不好,恰巧碰上一个听过閒言碎语的人,而是本就从未走出困局。岑惊鸣知道,就算对方对当年的构陷一概不知,他也无法作壁上观地隐瞒,只为了一本画册的发行。

好在有傅千树。只要傅千树愿意看他一眼,哪怕一眼,岑惊鸣就不再是一座浮沉无定的孤岛。

“价值是你自己创造的啊,”傅千树疑惑不解地退开一点,脸红得厉害,说,“谢什么——看在你这么虔诚致谢的份上,勉强原谅你连声招呼不打就……就——”

嗯?岑惊鸣眉眼一弯,等着他的下文。

傅千树挫败地发现他太有招数了。

只要岑惊鸣这样笑,他就说不出重话来怪他。

☆、22 处处吻

傅千树坐在车里,才发现厢内看到的校外和之前日復一日行走过的地方不一样。从窗框望说说笑笑的学生,多数隻来得及瞧见腰部以下的一截。有个玩轮滑的摔了,从地面打出成片惊呼,傅千树按住把手,还没去拧,岑惊鸣呼气声贴在他后背,说:

“做什么?”

“哦,”傅千树痒痒道,“我、我没带换洗衣服,还有牙刷毛巾——”

“家里有备用的,别折腾了,”岑惊鸣笑笑,说,“当然我主要是不想你再跟那个人打照面。”

傅千树应了声“哦”,由着岑惊鸣将他手指一根一根带下来,半握的拳摊平,放在大腿上。在那个举动之后,他吐苦水似的讲了遍来龙去脉,愁脸说明明恨不得绕着道走,待会却还得和他分外眼红地在一个屋睡。岑惊鸣冷不防地问:

“要不要去我那?”

……啊?傅千树发了个怔,他看着岑惊鸣的方向,路灯光被切得很碎,他油画质地的脸涂上叫人格外动容的色彩。

“我是说,虽然刚在辅导员那装过可怜,屈蒙不敢无理取闹,只是气氛尴尬,不过,鑑于你面前站着一位总要想方设法好好表现的追求者,你还有第二种选择。小树,考虑一下?”

傅千树脸一红,甜丝丝的吻好像再次漫延,又烫人得很。所以就是烤红薯啊,勾起馋虫地向马路对面跑,得到一隻后在两隻手间翻滚着捧来捧去,甜味攻占了每一个细胞,要囫囵咽下又不能的感觉,就说不清在急什么。

人在进食时很难好好思考,他面对感情也是这样。当然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在婆娑树影间眨了眨眼,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车开到大路上,傅千树问:“对了,你带的什么?”

“一个蛋糕,算是投桃报李吧。”岑惊鸣这才让他看清,把盒子递过来。

傅千树指头缠上装饰用的丝带,是个很漂亮的蛋糕,莓红的表面像一种绒料,码着纷纷呈呈的水果。他欢喜地说谢谢,想到从下课起肚子里就进过两杯茶,正准备吃,岑惊鸣看都没看,还端坐着,却精准地擒住了傅千树靠里的手。

“不许吃。”

“哈?为什么?”

他控着方向盘,冠冕堂皇地说:“因为你一出事就撒谎,惹我不高兴了。我决定让你看得见吃不着,至少饿到到家的时候。”

“岑惊鸣你心眼好小啊!”傅千树嚷他。

车里暖洋洋的,岑惊鸣也是,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车流当中,面对前方,可单从侧颜仍旧看得出他在笑。像白烈烈的射线下有麦芽糖,化进傅千树的指缝内。

他笑吟吟地补充:“除非让我再亲一下。”

“你得寸进尺!”傅千树不服地说,“不吃就不吃呗!”

话这么讲,他到底没有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覆水难收”嘛。十字路口是一次红灯。岑惊鸣趴在方向盘上,扭过头,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的傅千树。

他扬扬嘴角,吐出一口气,没办法地撑着座椅,上半身向傅千树倾斜过来。

“啵。”

这动静只在一剎那,微乎其微,像平日最爱拿洗手液在掌间搓出泡泡,指侧与指侧连出一层透明的膜。青蛙的蹼似的,张到极限时在空气中撑破了。就是这样“啵”的一声。

傅千树麦色的皮肤,但红了还是很明显。岑惊鸣喜欢看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熟,如愿以偿之后就坐了回去。

“行了,尝尝看,”他说,“不知道你具体喜欢哪种水果,只能挑了销量最高的款。”

傅千树拆着花里胡哨的带子,突然问:“岑惊鸣你是不是把我当女孩子了?”

“没,怎么这么问,”岑惊鸣从镜子里看他,“还是说怀疑我的取向?”

不了不了,傅千树摆手,低下头想了会儿,道:“就是——你对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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