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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的什么?”

傅千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中的饮料。

岑惊鸣看清了上头的商标,问:“怎么不喝,不喜欢?”说着想帮他拧开。

傅千树当然不是挑食更不是力气小到盖子都拧不开,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说:“不是不是,放着我来!”

他竟然十指扣在一起,放在唇边,闭眼念念有词了几秒钟。

“到底要干嘛?”岑惊鸣好笑地说。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傅千树兴高采烈地拧开瓶盖,看了一眼,向他展示,“‘能’!”

岑惊鸣这才注意到饮料包装上几个大字:你能一夜暴富吗?开盖揭晓!

“能和不能不就50%的随即概率,”他觉得傅千树真是可爱极了,“你也这么迷信呢?”

傅千树竖起食指在嘴巴前嘘了一声,辩驳道:“傻啊你岑惊鸣,抽到‘能’的概率肯定和‘不能’不一样,这是欧气的证明,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从商业角度,为了讨好顾客,‘能’肯定比‘不能’的盖子多,所以更不稀奇。”岑惊鸣扳回一局。

傅千树惊讶地半张着嘴巴,睫毛颤颤的。好像——确实是这样哦。

“我错了。”岑惊鸣主动服软,举起两隻手投降,又笑起来,“你就那么想暴富呢?那,如果有钱的话要做什么?”

傅千树不假思索地道:“一半给我爸妈,他们想怎么用怎么用,反正我自己以后出社会能赚嘛。”

岑惊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嗯。”

“一半给你开工作室,”傅千树声音变小了,眼睛乱瞟,“画画也行做设计也行,自由自在的,还不用看人眼色。”

岑惊鸣愣住了,傅千树鼓起勇气直视他会儿,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才决定倾过去抱住岑惊鸣的肩,脸搁在硬邦邦的骨头上,须臾间立刻鬆手,站了起来。

他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后面压根不能细细解读这个行为,慌张地说:“那我就先走啦,周一见!”

接着就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真是……岑惊鸣在姑娘们此起彼伏的起鬨声中也难得地不好意思了起来。

电话却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信息泄露过分严重啊。岑惊鸣联想到之前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直接拒接了。

却又孜孜不倦地打过来。

“餵?”

“岑、岑惊鸣——”

他面上一怔,脚给牢牢钉在了原地,像无法动弹。

那边的女子仍在啜泣:“你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我要过不下去了,钱老师他……他——”

“你在哪儿?”他竭力让自己冷静,问。

他记得不久以前,某个混沌的夜,在黎明到来之前挣扎于毛骨悚然的场景之中。

站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抬起头,看见连唯一的那扇窗户都被横竖参差的木板钉死了,只漏出一点聊胜于无的光。

他看不大清四周,正要出声,发现自己拿着一隻手电筒。

岑惊鸣拧开电筒,一束笔直的光爬在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上,他进行调整,让其对准前方。

他的心臟开始剧烈地跳动,黑暗中宛如无故伸出百千隻手,徐徐捏紧他的喉咙。岑惊鸣瞳孔收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电筒的光毫无章法地挥舞,映射到后、左、右,再度定格最前面。

四面八方都放着各种少女不同姿势的画像,她们不着一衫,面庞清丽,动态扭曲,诡异得像黑黝黝的树枝上沾着露水的花瓣。

她们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他数年以来,不断重复的梦。

也不是梦。

☆、24 熟果

故事必须回溯来说。

余秋十八岁过后,觉得自己化身成一种什么奇特的植物,到了夜里,才在沙白圆月下,成熟而芬芳地淌出蜜果的汁液。

彼时她刚拿到F大的录取通知书,学油画。暑期大大小小的聚会上,同学们把“后会有期”说了一遍又一遍。余秋告别时只挥着手,嘴皮上下轻轻地碰撞,“那拜拜喽”,因为觉得讲出“再见”就是许下承诺以后一定要至少见一面。

用脚趾想都不可能。就像蒲公英,鼓着风一吹,畸零地飘飘洒洒,就谁也找不见谁。

余秋大一入校,开学典礼那天的早上,新生必须每人徒手搬一把椅子到体育馆。从宿舍过去的距离不短,余秋气喘吁吁地抬头,见人头攒动,黑芝麻点一样。

她突然生发创作的衝动。比如绝大多数人日后回想起这一天,都会觉得在穿透浮动的白雾过后,到达的却是更为迷茫而漫长的四年。碌碌的虚无。好题材。

“同学?”余秋的思绪戛然而止,她把被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看清面前举止拘谨的男孩子,那男生伸出手,道,“我帮你拿吧?”

余秋会意一笑:“当然。”

她和这个化学系的男生谈了为期一月半的恋爱。像小孩子。两个人在游乐园里,马戏团的表演总水泄不通地围着大把人,男生说“这些情侣老爱挡着视线”——是讲许多男友让女孩子骑在自己肩上,大呼小叫地看演出。余秋说,“我们不也是吗”,男生登时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应“是、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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