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并非优柔无能之主,诸臣若少错会意,致趋废弛之路,朕惟地方大吏是问。[48]

又于《汉元帝论》中写道:

自古亡国之君,或失于刚暴,或失于柔懦,……柔懦者,或权臣、或国戚、或宦寺、或女谒,大权一失,威福下移,身虽苟安于一时,而至子孙未有不亡者,是柔懦之亡国又甚于刚暴也。[49]

所以皇上常常使用“宽严相济”的词语。就此而言,它主要表现为一种政治手腕—权谋层次的东西,一种行政作风的区分。因为在实际政治中,一味宽柔势必启臣下窥伺之心,如干隆元年三月上谕所云:

目前奏摺诸臣,一则曰请宽某件云云,再则曰请宽某件云云,……夫不论其与吏治民生,有益与否,而但觇上之意,以为奏摺办事之张本。

元年五月戊午谕:

朕御极以来,所办之事,虽有数件从宽,特因体恤下情,于应从宽者始行从宽耳,……朕谆谆训诫,而诸大臣等不能仰体朕意,惟逞私臆揣测。

并于日后在《御批纲鑑》中说:

倘滑吏刁民窥见意旨,交通惑听,流弊伊于何底?[50]

宋神宗励精图治,王安石遂以新奇可喜之说杂沓并进。渐至海内棼然,民生重困。苏轼云:待事之来然后应之。深得致治大体,不止为当时药石。[51]

终于通过实践体悟到“《传》云:不密害成”,[52]以及“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53]事前不存臆见于胸这样一些道理。[54]

不过,这样的“宽严之辨”和儒家崇拜的“宽政”,已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他在《经筵御论》里写道:

夫子历论尧舜禹汤武王授受之旨,而统之曰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宽敏信公乃圣王治世之大本,而必以宽为首,……《左传》记夫子之言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盖因一时为郑而发此补偏救弊之说。若夫圣王出治,舍宽其何以敷政宁人之本哉?[55]

雍正十三年十月庚寅,上谕:

宽厚二字,非可一概视也。厚民生,纾民力,加惠于兵丁,施恩于百姓,乃为宽厚。朕所以仰承先志,而日夜孳孳者此耳。若夫姑息以养奸,优柔以纵恶,听若辈贻民害而蠹国事,以待善良者待奸蠹,则适所以成其惨刻残忍,而为不宽厚之尤者也。

表明所谓“宽”的对立物并不是“严”。[56]

从这一角度说,皇上从来没有改变他的初衷,这特别表现在对国计民生问题的处理上。干隆十六年江西巡抚舒辂奏:江西省夏月溪涧水发为患,例系有贷无赈。今则无论夏秋,一遇水发,地方官即携银前往抚恤。在小民以为例当如是,望恩幸泽,无有餍时,所费实多无益,亦于风俗有关。六月辛酉,上谕:

舒辂此奏非是。他方偶遇旱潦,虽属偏灾,而所关于民瘼者甚重。竭力补救,尚恐小民或有向隅。……岂得因愚民望泽无餍,豫存裁抑之见?况今当国家全盛之时,……库有余帑,仓有余粟。何必以一方偶需赈恤,鳃鳃计较?且朕宵旰勤求,恫瘝在已,时切于怀,亦何忍以嗷嗷待哺之穷黎,撙节锱铢升斗之米?……舒辂着严行申饬。并将此通行各督抚知之。

多年后在《御批纲鑑》(卷14)中写道:

贾谊首议积贮,晁错继之以重农贵粟。其言虽杂,出于管、商,然崇本抑末,实为足食之源也。

昭槤《啸亭杂录》亦云:

纯皇忧勤稼穑,体恤苍黎,……地方偶有偏灾,即命开启仓廪,蠲免租税,六十年如一日。[57]

如干隆十八年,以高邮运河之决,拨米谷一百十万石,银四百万两,赈江苏灾;[58]五十年,各省荒旱赈恤,用去帑银一千四百余万两,[59]甚至超过干隆八年两江大灾所用数量。

就此而言,“收敛”只是一个“顿挫”,而非一路下滑。儘管有些变化并非是一时的,如施政风格等较为表层的一些东西。

干隆九年,流民留养资送制度初次取消之后,面对进退两难境地,五月丙申谕:

本年春间有旨,流民不必资送回籍,……今既雨泽沾足,究不若归而谋食之为是。亦应树之风声,凡流民有愿回籍耕种者,着地方官即行善为资送,亦不必强民之所不欲也。[60]

这样的皇帝在历史上恐怕也是不多见呢。事过多年,于甘肃冒赈一案,特谕:

若因此稍涉靳固,则是因噎废食,爱民所以事天,朕如伤在抱,惟恐一夫失所,实出于中心至诚。此上天所鉴,亦天下臣民所共知共见者。朕前旨所谓宁受万人欺,不可使视民如伤之心少懈,正谓此也。[61]

即“秋审”一事,虽一度从严,也不尽然。[62]金埴《不下带编》卷5论“重民命”:

(我朝)自太祖至圣祖,历朝积德累仁,轻刑薄罚,今圣天子尤不嗜杀,西曹所决罪,每岁不过三四十人或二三十人不等。上一狱则必宸虑详审,求其可生。诏曰:某情犹可矜也,某决尚可缓也。所谓胜残去杀者,惟我朝为然。

因此,与其说他“严”了,不如说是在政治上更加老练、成熟了而已。

但是问题并没有就这样过去。干隆十五年五月,上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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