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静坐想达到什么目的

问 :你在介绍不同的静坐技巧时,能为我们指出共通之处,这一点很棒。知道了这些技巧后,我想问的是,实际上,我们可以达到什么目的?

答 :理解静坐的真谛,其重要性远甚于单纯地掌握技巧本身。多年来,我发现大众普遍缺乏这一认识,而世界各地所流传下来的悠久静坐传统,始终不离这一关键──在练习的一开始,就试着将心灵的注意力聚焦到一个点上,这个焦点会愈来愈细微,到了一个地步之后,可说是就像黑洞一般形成了所谓的奇点,或称为特异点。

至此,修持者内心所意识到的世界轰然坍塌,从这个奇点重新扩展开来,新的境地以全然陌生的模式就此展开,这就是所谓的超觉境界,或者梵文所说的三摩地 (समाधि )。

[作者注:本段所用的奇点一词,意指人的注意力被贯通到一个非常微细的点上,最后就连这聚于一点的意识也终将融于虚无。]任何人只要亲身体验一次这三摩地的超觉境界,身心都将会有彻底的转变。这一体验粉碎了我们所熟知的世界,摧毁了流传至今的每个典范和价值观。倘若这种转变的体悟能够持续不断乃至于安住于心,生命即将获得重生!

这就是静坐!倘若你完全理解了我所说的,就再也不会想问任何静坐的问题了。那时,你早已处在静心的状态内。

问 :哇!我觉得自己好像直觉地听懂了什么,但又不太能够掌握你话中确切的含意,可以请你再多说一些吗?

答 :静坐的核心,就是明白这世界是远比肉眼所见的还要丰富得多,全世界所有古老的法门所传授的不外乎这一点。这样的存在不只是可能而已,而是必然的。只有全然无知的人才会认为光是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皮肤和头脑,就足以完全捕捉人类的经验。

从逻辑上来说,无法被感官所捕捉或定义的世界确实是存在的,因为我们所知的世界其实是分崩离析的,已被感官拆解为各种感官信息。我们相信这些电子信号是真实的,并由此拼装出我们眼中的世界,这么一来,哪里还有余地否认“这世界不过就是我们眼中的模样”。

这么说你清楚吗?

图2-1 感官信息的变化(一)

注意力于奇点塌陷,像漩涡一般进入“黑洞”,再由另一端超越而出。静坐者由这一点扩展开来,眼前所见的一切和个人的体悟必会彻底改观,能以全然不同的眼光看待世界,不再受限于原本视角狭窄、愚弄感官之滤波器所限。

图2-2 感官信息的变化(二)

愈来愈微细的注意力凝聚于时空中的一点,原本所知所见的现实轰然塌陷,落入黑洞,至此,心识再也不受寻常幻相投射的滤镜所惑,得以重新扩展。即使身陷凡尘,也阻挡不了自性的奥妙光明。

“由意料外的结果所设计”Aaron Coleman绘问 :可以的,你所说的完全合乎逻辑,但我也发现自己是多么容易忘却这个道理,继续误将这世界认定为肉眼所见的模样。

答 :对,你说得很实在。我们困在自己之内,而大多数人,我敢说是每个人,一生都囚禁于自身的局限之内,就像从未试着破茧而出的蝴蝶。这么一来,对于外面这个充满各种可能以及变化万千的世界,又能从何而知?

问 :那么,就算能接受一个不同的世界观,这又与静坐何干?

答 :静坐是一趟自我发现的旅程,但这里所谈的“自我”并不同于大多数人认定的“自我”,而是我们内在有待发掘并实现的真我。从这个角度来看,静坐可说是引领我们亲见世界本来面目的指引,让我们得以不受任何滤波器的干扰。

问 :我这下可被你弄糊涂了,静坐怎么能让我们正确地看见世界?你所说的“滤波器”又是什么意思?

答 :我们必须透过感官,才能感知到世界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说,透过感官过滤而得的信息,就是我们建构这个世界的素材。没有这些感官,我们所知的世界亦不复存在。事实上,少了任一个感官,我们所能得知的世界,必然远远不同于原本所知的世界。

所有静坐方法,都运用至少一种感官以疏导我们的注意力。静坐时的感官就像意识的门户,开启了这一道门,我们得以进入一个自由、没有任何限制、没有执着的世界。至此,我们才算真正看见了这个世界,而不被感官所扰。

说到这儿,还清楚吗?

问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在开始练习静坐前就该对世界有这样的理解?或许,其实我们应该在静坐中自行发掘这一领悟?

答 :说得很棒!完全抓到重点。这就像一个铜板的两面,或者,该说是鸡先生蛋,还是蛋先生鸡?我很欣慰你能想到这一点。

到最后,你会终于明白这世界不过是颠倒妄想,全是心灵建构出的海市蜃楼。静坐成了一种练习或提醒,让我们得以想起那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即使还没有达到这一领悟,静坐也能把人带到“悬崖”边缘去面对静坐所揭露出的人生真相,然后,放手一搏,跃入全新的世界。领悟和静坐两者齐头并进,只要理解这一点,你可以明白静坐本身是活的,完全超乎它所被传授的传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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