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你的吝啬,只怨自己贪心。
我把那颗心剖出来,那些不安、忐忑、神经过敏、疑神疑鬼,通通摆放在你面前。
我难以控制惶恐,除非它感受到你的爱,否则是无解的命题。
顾勉僵直的手指动了动,「爱」这个词的份量可以轻,可以重,也可以不轻不重。
但很明显,谢如溪想要它的重量无可比拟、加无可加。
——只有满满当当、快要溢出的真心,才能消弭一切恐惧的源头。
顾勉喉咙干涩,低低说道:「抱歉,如溪哥,我……」不应该轻率地认为,爱是奉献、包容、信任、忠诚和责任,只要做到了这几点,就可以回馈爱情的需要。
「你道什么歉?」谢如溪嘴唇发颤,打断对方的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他把心掏出来,难道为了得到一个道歉?
还是说,对方发现自己果然一点爱都给不了吗?
什么啊,那些想念、关怀、甜言蜜语真的全是装模作样,比虚假还要假上三分。
谢如溪觉得难堪,自己卷着被子躺下,背过身子,有几分逃避的意思。
他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谁说情侣要坦诚的,越诚越崩。他恨死自己的衝动,情绪上头全说了出来。对方会不会真看透自己的心,要去追寻其他真爱吧?
谢如溪,你蠢死吧!他恨恨地想道。
顾勉猝不及防,愣了两秒。
刚出口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人背过去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前,不敢用力掀开被子,「如溪哥……怎么了?」
谢如溪哽咽,努力遏止自己的哭声,「你先别说话,你让我冷静一下……」
顾勉攥紧手,低低「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
谢如溪勉强平復情绪,自己抽了几张纸擦眼泪,坐起身,被子还围着,掩着高到鼻樑,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似的。
「你说吧,我听着,想说什么就什么,我不怪你的……」他瓮声瓮气,鼻音很重,说话间,眼眶再次积蓄泪水,堪堪坠落。
顾勉看得心头髮涩,思绪乱成一团。
「如溪哥,对……」他把要道歉的话咽下,轻声说,「这段时间,你是一直想这些难受的事,我却没有察觉到,是我的问题,确实该怪我。」
谢如溪睁着眼,哑声打断:「我知道自己性格,换个人估计不会像我这样,情绪忽阴忽晴,捉摸不透。」
「怪你也没什么好怪的,谁能逼谁喜欢人啊。」他扯了扯嘴角,「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可怜又可笑,求着别人爱我……唔……」
顾勉倾身,两手捧起他的脸,温柔地亲吻他的唇瓣,「不要这么说,如溪哥。」
他认真地说:「你值得被人爱。」
谢如溪抿唇,小声说:「你爱吗?」
顾勉不说话了。
谢如溪有些恼,眼泪滚落而下,「现在不哄我了?你也意识到自己以前把假意说成真心,有多可恨了吧?」
「别哭……」顾勉喟嘆,心里好似蛰了一圈小口,难受发堵, 「怎么可能是假意?」
他吻走湿润的泪渍,指腹轻轻摩挲,疏离鬓角的髮丝,「关心、想念、喜欢全是真的。」
谢如溪沉默地听着,「哪种喜欢?」
顾勉顿了顿,「是恋人。」
「我觉得是恋人。」他放轻声音,「我看谁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更不会投注心神去在意其他人,其实做的许多事情,本身就很无聊,但和你不会,因为……」
顾勉努力去探究,曾经没有深思过的心情,「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如溪哥,你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和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比别的事情来得有意思,有些时候,甚至胜过实验成功带给我的喜悦。」
他慢慢阐述自己的内心,把未曾说出的感受宣之于口,「这份特殊是喜欢,对吗?」
「你以前这么信誓旦旦,现在跑来问我了。」谢如溪鼻头髮酸,「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当初还说回馈我同等的喜欢,甚至说要爱我、给我爱情,我真是眼盲心瞎才信你。」
对方总是这么冷静理智,昨天说想他时也这般模样,谢如溪初听高兴,后来左思右想,却觉得哪里不对——
谁谈恋爱这样的啊,跟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情绪永远平和,几乎没有起伏,无限纵容的背后反倒像全然的不在意,因此不会心生烦念。
顾勉无奈,「我只是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所定义的『喜欢』,乃至更甚一步的『爱』?」
「不符合。」谢如溪咬着唇,撇开头,口不对心,「这算哪门子的喜欢,全是你自导自演的感情戏,游离得很,一下台就没了。」
「我看换个人,和你住一阵,吃几顿饭,你估计又觉得留恋这感觉,又什么不想错过心动的感觉,追着人跑去了。」
顾勉沉默,半晌,静静地道:「不可能。」
谢如溪恹恹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呢?」
「如溪哥,你问我又不信我,我把感受告诉你,你又否认。」顾勉捏着他的下巴,慢慢凑近,「喜欢和爱暂且不论,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换个人,我一定不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过去有些事情,他未曾注意到,但如今细思,似乎并非全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