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右手不知和夙寒声有多大的仇,掌心手背已经被磨蹭得发红——夙少君养尊处优连重物都未提过,雪白手背甚至渗出血丝来,一碰就哆嗦。
应见画神色肃然,扣着夙寒声的手腕探了半天脉,眉头越皱越紧。
凤凰骨发作动静极其大, 不可能像如今安安分分连个火星子都没有。
且夙寒声经脉中没有半分凤凰骨灵力残留,灵力流转毫无停滞, 不见凤凰骨发作的前兆或后症的半分影子。
但夙寒声好像又烧得极其难受。
应见画心都提起来了,轻声哄道:「萧萧先别睡,告诉师兄你哪里不舒服。」
夙寒声病怏怏的,眼尾凝出的眼泪簌簌往下落,他迷茫看着应见画,半晌才道:「不知道,我热……」
应见画将桌案上的千年崔嵬芝拿来放在床头:「这样呢?还难受吗?」
夙寒声呆呆地道:「心跳得停不下来。」
应见画:「……」
要是停下来还了得?
应见画见他都开始说胡话了:「长空!」
喊完后他才意识到长空已被他吩咐着回应煦宗了。
凤凰骨若是发作,应见画或许还能用灵力为他压制,但这不明不白的症状却难倒了应道君。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在外面道:「少君,出何事了?」
应见画拧眉:「何人?」
外面的人沉默了下,很快,有人推门而入,手中持着长剑,声音也变得冷飕飕的。
「你又是何人?」
应见画眼眸一眯。
元潜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汲取日月精华——简而言之就是等学宫膳食斋开饭,抢几块糕点啃一啃,大概是刚起,此时睡眼惺忪衣襟都没拢好。
乍一被少君房中的动静惊醒,元潜常年眯着的眼眸睁开一条缝隙,露出冰冷……而迷糊的蛇瞳,冷厉道。
「深更半夜,你为何会在少君……」
十息后,元潜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行了个跪拜大礼,肃然道:「原来是应道君!应道君晨安,我是少君同学斋的同门,淮泽蛇族元潜。」
应见画:「……」
不愧是闻道学宫的学子,倒是能屈能伸。
应见画对蛇族没什么兴趣,正打算将人打发走,余光又瞥到烧得昏昏沉沉的夙寒声,道:「闻道学宫悬壶斋可有好的医师?」
元潜忙道:「有,上苑州的小医仙正在悬壶斋。」
他余光瞥到榻上的夙寒声,小心翼翼道:「少君……可是病得厉害?」
应见画正要说话,床榻上的夙寒声猛地一伸手勾住师兄的手腕,喃喃道:「不要麻烦别人……我、我等会就好了……咳。」
应见画拧眉将他按回去:「别胡闹。」
元潜试探着道:「我……我可以为少君瞧瞧。」
应见画道:「你懂医理?」
元潜笑吟吟:「略懂一二。」
他因为出身自小挨揍到大,早已经伤出经验了,小打小闹的医术还是懂一点的。
应见画不太想牵扯进来太多人,更何况是上苑州的小医仙那种古怪脾气,犹豫再三,还是让元潜过来一探。
元潜飘过去,扣着夙寒声的手腕去探脉。
应见画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揉着发疼的眉心,只觉得师尊留的烂摊子没一个能让人省心。
旧符陵通天塔裂开一条缝隙,虽然已经復原,但全然不知到底有多少无间狱的拂戾族从中逃出,连追查都不该如何查起。
夙寒声的凤凰骨又将半大孩子折磨得够呛,成日遭罪也不知如何帮他解脱,看着心堵。
如今这场病不明不白,应见画越想越觉得不安,虽然面上镇定,但视线不自觉地往元潜身上瞥。
元潜神色变化好几次,从最开始的气定神閒,到眉头紧锁,最后竟然像是察觉到匪夷所思的事眼眸都瞪圆了。
应见画心中打了个突,冷冷道:「如何了?」
萧萧从来气运极差,不会又有什么要人命的病症吧?
万一真的出了事,他要如何像九泉下的师尊交代?
元潜神色古怪道:「道君,少君只是单纯发了烧。」
应见画:「……」
发、发烧?
应见画修为滔天,不知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两个字了,只觉匪夷所思。
修士也会像孱弱的凡人一般发烧风寒吗?
元潜熟练地从褡裢中拿出几颗灵丹,扶着夙寒声的脑袋:「不是什么大病,吃颗灵丹发一发汗,天亮就能再活蹦乱跳了。」
夙寒声正要再撒泼不吃药,但又怕被应见画揍,不情不愿地将灵丹吞下去。
元潜给他擦了擦汗,笑吟吟道:「少君吃膳食斋的点心吗,据说难抢得很,我等会给你带。」
夙寒声摇头谢绝他的好意:「我不爱吃点心。」
元潜也没多言,不便再这里多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应见画神色冰冷站在那半晌,大步走到榻边坐下,沉着脸摸了摸夙寒声滚烫的额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你做什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夙寒声抿唇不语。
好像从崇珏走后,他身上的热度和疾跳的心臟就没消停过。
应见画还要再追问,夙寒声却恼羞成怒似的,胆大包天将被子一翻,含糊道:「我好难受,想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