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一愣,强行停下要追上去的脚步,讷讷垂下头看着脚尖。
若是崇珏真的因为他出事,自己拿两隻眼睛不知道能不能换回他平安无事。
正在夙寒声蔫得要长出蘑菇之际,有人轻嘆一声,眼前的烛火好似被一堵墙挡住光亮,阴暗笼罩满身。
夙寒声迷茫抬头。
崇珏去而復返,俯下身握住夙寒声的手,将修长的手轻缓按在素袍袈裟下的心口。
咚,咚。
心跳声缓慢而有力。
夙寒声感受着掌心下的心跳和平坦的心口,仰头看着崇珏。
「你……」
两人身高相差极大,崇珏因微俯身的动作散乱的墨发轻拂过夙寒声的耳畔,烛火摇晃照映下,狭窄的内室床幔边,好似困出一方缱绻天地。
神使鬼差的,夙寒声心口猛地震颤一瞬。
崇珏无可奈何,纵容地又牵着夙寒声无力而柔软的手往内府腰腹处碰了下。
夙寒声修长的手指猛地一蜷缩,呼吸情不自禁地屏住,呆呆仰头看着崇珏。
崇珏身上的菩提花香像是柔软的怀抱,将夙寒声整个人包裹住,他面容苍白而端静,好似在佛堂参禅念经般神閒气静,没有半分慾念。
夙寒声怔然看他,莫名吞咽了下,因仰头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骨链已消失,真的没什么大碍。」崇珏淡淡睨着他道,「确认好了吗?」
夙寒声晃了下神,才猛地惊醒,像是兔子似的猛地往后一蹦,飞快将爪子缩回去。
「确、确认好了……」
崇珏:「萧萧,怎么了?」
夙寒声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情不自禁地将手心手背交替着在身上蹭来蹭去,他垂着脑袋,面颊滚烫几乎将耳朵尖都烧红了。
「没有呢……咳,骨链消失了就好。」
崇珏注视着脑袋几乎冒烟的少年,不太明白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怎么转眼就蔫了。
骨链只是暂时被他强行隐下去,世尊不便多停留,见夙寒声衣衫单薄赤着脚站在灯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忍住轻轻往前一步,单手将人往怀中一揽。
夙寒声猝不及防被拥到怀中,当即浑身僵住。
这世崇珏也抱过他,根本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可此时他却像是被困住,手脚根本不知如何放。
「叔、叔父……」
「嗯。」
崇珏像是抱孩子似的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这才将他鬆开,想了许久,轻轻说了句。
「不乖也没事。」
夙寒声身体还僵硬着,保持着方才被抱的架势,呆怔地抬头。
「啊?」
崇珏道:「闯些小祸也没什么大碍,坚守你自己的道心,莫要堕落便好。」
或许他所谓的大善,对夙寒声这种朝气蓬勃的孩子而言,只是枷锁。
十七八岁的少年本来就心怀叛逆,万一因他的桎梏而误入歧途,便得不偿失了。
夙寒声本性并不算坏,只是缺人引导罢了。
崇珏看着少年难得温顺的眉眼,轻轻将夙寒声额前凌乱的发拂到耳后:「快些休息吧,凤凰骨发作便寻我。」
夙寒声下意识点头。
崇珏想了想,又道:「明日莫要再迟到缺课。」
夙寒声又点头。
此时他头顶上失了三魂,脚底下走了六魄,就算崇珏让他当场抄三百遍佛经,他也只知道点头说好。
崇珏看他一眼,终于转身化为烟雾离开。
夙寒声呆呆愣愣地注视着崇珏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
后山佛堂。
崇珏从虚空中转瞬出现,彻底支撑不住面容的冷静,踉跄着撑着小案坐至蒲团上。
方才被强行压下的骨链已重新显形,且比在落梧斋时更甚,数根骨链穿透他的身体在四周漂浮,尾端蔓延至不知名的虚空中。
崇珏咳出一口血来,用尽最后的意识将佛堂结界打开,盘膝坐至蒲团上闭眸打坐入定。
每一次出手所造成的反噬都会强行加上一根骨链,这次出手震慑乞伏殷,骨链几乎封住他的经脉根骨,唯有闭关才可消除。
不出片刻,佛堂陷入死寂。
崇珏呼吸声微弱,安安静静坐在那宛如精緻的玉雕。
突然,「笃笃」。
结界重重、连大乘期都无法轻易靠近的佛堂之外,有人慢悠悠地叩门。
崇珏沉沉入定,一无所知。
第70章 图谋不轨
应见画将旧符陵之事处理好, 即将破晓。
落梧斋灯火仍然通明,盛夏已悄无声息过去,乌鹊陵的初秋来得又急又快, 白昼炎炎烈日, 夜晚已开始凝霜结露。
应见画披着一身冷霜寒意走进落梧斋,边走边道:「萧萧?怎么还没睡?」
里面并无动静, 但床幔间却隐约可见有人在翻滚。
应见画并未感知到凤凰骨发作的动静,皱着眉上前掀开遮光床幔,正要数落他不好好休息,视线刚一垂下登时脸色一变。
「萧萧!」
夙寒声病恹恹躺在榻上, 乌髮白衣凌乱铺散,他似乎难受极了,赤着的脚蹬着锦被,左手抬起搭在额头上, 脸颊绯红, 琥珀眼眸中全是烧出的水雾。
「师兄……」他看到应见画, 声音喑哑地喃喃道,「烫。」
应见画神色沉沉,还以为凤凰骨发作了, 立刻坐在榻边握住夙寒声搭在床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