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萧亦然简短地说。
「嗯?」袁征摸了摸头,疑惑地问,「王爷你不会凫水吧,钓什么鱼?」
「那天李尚书反水,你也在场。唐如风是严家给我们下的饵,意在引我们翻查旧案上钩,可那唐如风本人又是个硬茬子,你大哥昼夜不休地审了他这许多日,他一个字都没有招。」
袁征会意:「嗯。这饵下的也太硬了些,他不鬆口,叫我们怎么咬钩?」
「是啊。唐如风不开口,陆大人又开不了口,线索尽断,我们总得要出来溜溜,给他们一个送上门餵饵的机会。」
袁征得令,漫无目的地拉着萧亦然四处乱逛,还顺手买了两包豌豆黄,边走边吃。
二人直晃到日上三竿,才终于有了些端倪。
「王爷!来了!后头有个人跟着咱们,身法不错,瞧着还有些眼熟,鱼上钩了!」袁征稳稳地在前头赶着车,头也不回,声音却是抑制不住地兴奋。
萧亦然摩挲着袖剑的剑柄,沉声道:「往南城走,再看看,若是识相的,就放他一马。」
袁征有些不解,坊市里人多口杂,他默默地赶着车,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午后的南城在日头的照耀下,淤堵横流的沟渠散发出难闻的腥臭,臭气熏天的旧城里,因人都去上了工而略显空旷。
一辆并不起眼的寻常马车拐进深巷里,停了许久也未见有人下车,直到一个不起眼的矮小身影不知从何处摸出,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车帘。
车里空荡荡的,好似被人抛弃了一般。
掀车帘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出巷子,朝着街上一个斜倚在板车旁戴着檐帽的身影伸出了手,一块饴糖落在他脏兮兮的掌心。
那人付了报酬,并不往巷子里进,直接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边跑边甩出一道细长的鞭影,击在路边搁置的破竹竿上。
哗啦!
竹竿横落在路上,挡住他的身后的来路。
不知谁家的主妇出门来,叉着腰骂骂咧咧。
南城街道上醉酒的流浪汉、乞丐随处可见,斗殴叫嚣已是寻常,瘫在破草房顶的醉汉占据了高处有利的位置,闻声拎着酒壶坐起身,眯缝起醉醺醺的双眼,正打算好生瞧瞧热闹。
一抹漆黑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急掠而下,一双袖剑出鞘,闪着冰冷的寒光,直逼下方那人而去。
平直的袖剑带着凌厉的风声,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法,只飞速地破风而至,借着自高处下落的力道,骤然落至那人眼前,啪地一声直接落在那人的双腿处!
一声金石碰撞之音响起!
长鞭似毒蛇缠住了袖剑。
被攻击之人堪堪站稳身形,身后便再度传来破风声。
他正欲再动,被长鞭纠缠地动弹不得的袖剑便灵巧地一转,施以巧劲,径直向后一甩。
长鞭登时凭空飞起,脱手而出!
那名醉汉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底下三人的招式,打斗便已结束。
他骂骂咧咧地重新抱着酒壶躺回去。
整条街再度回归平静,似贫瘠荒芜的草丛,凭空砍下一刀,杂草只会顺着刀锋歪倒。
风再起时,復又重新恢復了生机。
第16章 美人计
「军中的身法,违禁的长鞭,精细的易容……」
萧亦然斜靠在车壁上,冷冷地瞧着那人。
袁征一出手便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两条膀子,双臂无力地垂在身前。
「你既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我像这么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并不多。」萧亦然淡淡道,「看在同为漠北军的份上,招了,我放你走。」
那人抬起头,哑声道:「铁甲万里不惜死。」
袁征赶着车,在外头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喊了口号就万事大吉了?哪个将军营下教出来的,这么天真。」
「铁甲一营第一团。张之敬。」他抬头挺胸,骄傲地说。
马车猛地一趔趄。
袁征探进来个脑袋,惊诧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先帝朝时,永贞十六年,萧康胜效法战国吴起训练魏武卒,建漠北铁甲军。数十万漠北骑兵手持长|枪,腰佩横刀,负弓|弩,披挂重甲,漠北无人不从军,从军无一不精兵。
大雍王朝一改边关羸弱屡战屡败的境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度攻进了鞑挞草原的金帐王庭,斩其可汗于马下,封卫国公。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不过如此。
自此,萧康胜开启了一个铁马峥嵘的时代。
此后数十年,铁甲军都是大雍九州无数男儿心目中,战火与荣耀的象征。
铁甲一营,第一团,便是这个传奇的开端。
萧亦然伸手,探进他的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军牌。
袁征抢过来,掏出自己的军牌仔仔细细比对了一番,哭丧着脸道:「王爷,是真的。你爹的兵。」
「不打算说出自己的主家么?」萧亦然淡淡地问。
张之敬昂着头,反问道:「我随口一说,难道王爷就会信么?」
「张之敬,当年退伍前是卫国公麾下数一数二的斥候,精通情报与暗哨,可随意游走于鞑挞营帐之内,滑不留手,故而诨名『老泥鳅』。」萧亦然平静地看着他,「中州里能用得起你的人,无非只有那么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