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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学海「啪」地扔了手里地水瓢,命书童去请戒尺。

沈玥一言不发地撩起衣摆,径直跪在田垄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先交了狼牙,露了底牌,又同姜家翻脸,拉着整个内阁替他挡枪!诸番算计使下来,最后竟都是为着他一个人!」

「为帝君者,焉能有被人拿捏牵制之软肋!」

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沈玥的掌心,登时道道红檩肿起。

沈玥疼地吸气,倔强地举着手,一声不吭。

「我问你!你这些筹谋,人家可领情!若当真领了陛下的情,知晓你的能耐,他可还能留你命在!」

「能或不能,秋狝在即,一试便知。」沈玥举着双手,眼眶通红。

庄学海长长的髯须颤抖着,后退几步,戒尺指着沈玥额头上未擦干净的泥点。

「人心啊!」

「陛下!人心如何能测!」

初升的骄阳浓艷似火,瞬间便划破氤氲的晨雾。

沈玥跪在泥泞的田地里,脊背挺得笔直,轻轻地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晨光中,朝气蓬勃的少年,笑得仿佛不谙世事一般天真灿烂。

「若是仲父,便测得。」

第28章 破合纵

一场秋雨过后,中州里愈发萧条凛冽,朱红的宫墙间往来宫人洒扫,收去了最后一波落叶。

萧亦然窝在东梢间里养伤,将政务也一併搬了来,安排了内监王全在旁念摺子,又指使沈玥手执朱笔在旁做御批。

「连日暴雨,工部都水司郎中何志安奏请,整修清通南城沟渠,疏圳深阔,请奏石料、人工费银三万两,内阁已经批了。」王全恭敬地递上奏疏。

「不批。」萧亦然淡漠地说,「沟渠得通,银钱没有。南城兵马司和济州卫一併调给他用,叫何大人顶着乌纱帽自己去通,通不开就别回来了。」

沈玥捏了捏胀痛的手心,执笔在奏疏上画了个醒目的红叉,板着脸问:「不加以修缮吗?总这样一下雨就堵也不是个办法。」

萧亦然道:「嘉禾六年才拨了六万两我亲自监工修缮了,又连年整修,只雨水是堵不死的。南城的棚户胡搭乱建,占用沟渠,什么污糟东西都往里头扔,下雨堵、不下雨也堵。眼下就要入冬了,总不好拆了棚子让人都睡到大街上去。」

沈玥点点头,将这一本摺子放下,示意王全继续。

「右佥都御史张庭略上呈……」王全顿住话音,为难地抬起头。

沈玥:「这就不必念了,先以处理实政为要。」

王全如释重负地应了声,拿起下一本,又撇在一边,又拿起一本,几乎是同样的内容……

他额角渗了汗,在满桌的奏疏上翻找。

「要是除了弹劾本王之外,这些堂官都没有别的事情好做,本王就给他们找点营生干。」萧亦然冷冷道,「今年江北、浙安两州大旱减产,着请户部拟个章程,把才收的地方岁贡该变卖的变卖,该减俸的减俸,趁着入冬前将赈灾的银两凑出来,广盈库里全都填满米粮。冬至时,本王亲自带人去查,若有一分空当,就拿他们的脑袋来填。」

王全应下,收拾了奏疏一併送回文渊阁。

「王爷!我来瞧你了!」袁征大呼小叫地跑着进来。

四下没有外人,他也不和沈玥拘着礼,毫不见外地围着床边走了一圈,啧啧惊嘆。

「王爷,我来时还担心你呢,现在看来,这可比我们几个顶着大雨在外头跑的舒坦多了。」

萧亦然低头笑了笑,沈玥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用度就算不奢靡,那也是比他精细百倍的。照料伤患的事,沈玥不从不用宫人插手,亲自在床边上搭了小几,搁了几盘带水珠的鲜果,点心也不重样的换,怕他閒着无聊,手边搁着几本兵书野史,还特意打发了人去买了些民间话本来瞧。

他行伍出身,伤病大多已是习惯,若没有沈玥日日夜夜在床前不挪窝地盯着,这点皮外伤哪就至于要卧床静养了。沈玥不光盯着他,还这不许那不让,事事大惊小怪,好像他拿个奏摺伤口就要崩裂,见着点血丝就要兴师动众地喊御医,一日数次汤药,一滴不落的灌他,比这一身伤还叫人难受。

袁征指着桌子上的点心眼巴巴地问:「王爷,这什么糕,长的比花还好看,我能尝一口吗?」

萧亦然笑骂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什么时候紧着你的嘴了。」

袁征打小在漠北挨过几次饥荒,人一閒下来,嘴里就必要嚼点什么才安心,他嘿嘿一笑,也不管什么出息不出息,在衣袍上擦了擦手,抓起一块糕就往嘴里塞。

沈玥坐在床前的小桌前,低头看着手里的帐本,才刚挨了打的手心红肿着,金玉算盘拨地噼里啪啦响。

袁征边吃边说:「王爷,严家调粮的令已经下了。大哥那边让我带话说,姜家认了怂,配合的好,船也收的很顺当,还派了三百水手,手把手教咱们弟兄熟悉船况,让你放心养伤。」

萧亦然:「好。征哥儿这次是立了功的,该赏。」

沈玥放下帐本,亲自从小太监那儿端了药,搁到萧亦然的手边:「仲父,忙大半日了,先喝药吧。」

萧亦然蹙眉接过来,一口闷了药。

沈玥翻出他的那双袖剑,放到桌上:「以仲父的身份,用这种东西未免跌份。毕竟是故人遗物,劳烦小将军回府时,把这双剑带回去,还给唐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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