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按的方向是匾额背面的裂纹,有一行蝇头符文混迹在裂纹中,极容易便被忽略过去。
殷停将眼睛瞪到最大,穷尽目力,勉强看出了写的什么。
——此间事,切莫告知元应春。
他看向祝临风,两人目光对上,看似是如出一辙的不解,实则殷停的眼瞳中,却暗藏着更深一层的汹涌波光。
元应春这三个字,不是他第一次听说。
他脑中炸过惊雷,冷白一闪而过的弧光中,褚寂的脸被照得森白,嘴角勾勒出危险至极的弧度。
谁是元应春?
第76章 宫廷玉液酒?
因再次突兀出现的元应春,殷停深是怀疑此间发生的所有怪事,所有巧合,都同褚寂脱不了干係。
褚寂是白莲教叛徒,若猜测为真,虚为天便是白莲教以人皇玺残片塑造的神道之国,虽不知所图何在,但虚为天对白莲教必定至关重要。
而褚寂送他们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至于是真指望他们能虎口夺食抢到人皇玺残片,让白莲教阴沟里翻船罢?
殷停摇了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褚寂是外贼,要想完成含章阁中藏玉圭,五行遁令动手脚的操作,单靠褚寂一人不可能做到。
可根据方才的推测,有机会在五行遁令上动手的人只有掌门,莫非是掌门和褚寂有什么联繫?
或是说,褚寂潜藏在閒隐门中,暗中下手?
这猜测也荒谬之极,那褚寂哪怕是生了三头六臂,也不该有这通天的本事。
可……他自己做不到,若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呢?
殷停悚然一惊,脑海中滑过数个有机会接近含章阁的人选,其实早在无有天,褚寂损毁分魂定神盘,妨碍祝临风解开程商的封印之时,殷停便生了疑窦。
若非有和他们极亲近的人泄露了消息,褚寂何至于对门中隐秘了如指掌。
是谁,是谁?
——掌门。
不敢想,也不能再想了。
目光暗暗瞥向祝临风,看着他端着木匾摩挲,思索的模样,他数度张嘴,欲要将褚寂的事统统说出来。
然而胆怯却像拴住他喉管的阀门,无能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怕被向来痛恨魔道的祝临风察觉自己同魔头有染,更怕是毁了分魂定神盘的事暴露,更怕……
「发什么愣?」
祝临风扔下木匾额,一面擦拭着手指,一面冷淡淡地向他瞥了眼。
「只是想,元应春这名倒颇有诗情画意。」
殷停惊了惊,从漩涡中挣脱出来,费力笑了笑,说:「别致,很是别致。」
祝临风看他神色古怪,拧着眉头,方要开口,便听从前院传来咋咋呼呼的响动,遂抬眼看去。
「妖物!」
殷停像得了救星,一个夸张地燕子摆尾,用后脑勺对准了祝临风。
不过他却不想,自己从来贪生怕死,真遇见事,若非心绪大乱,逃命尚且来不及,怎会突发勇武挡在最先了?
祝临风盯着他发抖的手腕,眼中暗色一闪而过。
这小子有事瞒着。
身后如芒在背,殷停万万不敢回头,生怕露了馅,背脊绷得僵直。
唤出大砍刀横在手中,感受着沉甸甸的力道,他稍微感到安心,警惕地盯着前院。
这时,他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反常了,故意往后稍了稍,让祝临风露了出来,随后捏着浪荡子的腔调,调侃道:
「师兄,你先往我身前站些,若妖物来了见你姿色,说不得还能放我们一马。」
听他还是如此不着调,祝临风虽没彻底放心,疑心却渐渐消了下去,只以为他是头回遇此险境,以至于心境大乱,言辞失了章法。
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冷哼了声,「三个毛头孩子,倒吓得你找不着北。」
殷停往前去看。
三个瘦小的声音正翻过后院塌陷的围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们走来。
哪是什么妖物,分明是狗文兄妹。
不过他三人间的气氛却有些怪,一改先前的兄弟情深,反而是狗文黑着脸,狗剩垂着头,颇有些风雨欲来,兄弟反目的意味。
这又是唱哪出?
殷停将大砍刀收了回去。
看向步履匆匆的狗文,疑惑道:「文兄弟,如此匆忙可是有甚么急事?」
千万别说是妖怪来了。
他暗自思忖。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狗文宛如被千斤重的担子加身,塌着腰,弯着背,低着头,「噗通」一声跪到了开裂的坚硬石质地面上。
狗剩和狗芽两个,像他们兄长的应声虫,亦跟着跪了下来。
其中狗剩的头几乎含进胸腔,脊背不断颤抖,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
殷停被这阵仗弄得一惊。
心说,就算我救了你兄长的命,也犯不着行如此大礼吧,会不会折寿啊?
他往后移了移,不想受这三重大礼。
随着他一动,狗文三人像向阳的花似的,膝行着追他。
殷停向祝临风递去个求救的眼神。
「你们有何事,大可直接说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师,我师兄弟三人实在受不起这大礼。」
祝临风将殷停和姜太平挡在身后,沉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