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钰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只知道某天起他身上的气味变了,药味,像是有人逼他用药,但她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
她吻他的眼泪,「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点,我不介意。」
闻钰说我不介意,她没有想过,闻书然的罪孽会重到压死他自己。
闻钰爱他吗?不爱。她一直拿他当哥哥,她要他做一辈子哥哥,做她的家人。他从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起就错了。从此以后就像一场互相利用的等价交换,闻钰要他身上的亲情,他就故意拿那种渴望骗自己是爱情,保持平衡的关键是什么?
可以接吻,可以牵手,可以抱,怎样都可以,都能在悬崖边缘安慰自己,他一定还留给了她一条退路,让她得以进退,让她能轻易反悔。
「不,不可以……不可以。」闻书然看不清东西,彩色的万花筒的幻觉像个巨大的灯球吊在他脑子里,无数个折射面都是她和他,纠缠在一起的,翻来覆去的,忍耐过去就好,一直都是忍耐过去就好了。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爱你的。」
闻钰拽开他的手,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痛苦到要拿刀割自己,平时遮住的地方,那么多疤,也不要她帮他。
她认为这是个帮与不帮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对我,动过心吗?」
闻书然血里流动着刀片,他重新钳住她的手腕,努力在万花筒的幻觉里,捉住那个真的,捉住她的脸,她茫然的脸,因为并不想思考而变得不耐烦,那个茫然很熟悉,叫做「那重要吗?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她太着急了,皱着眉,几乎是吼出来,「你是我哥,我当然爱你!」
振聋发聩。
震碎他的心臟,捅穿他的心臟。
闻书然那一瞬间想要死。
他的神经都烧糊了,每一根都灼痛到火烧火燎,但有个极其清凉的念头飘在面前,他盯着旋转的天花板,问自己,叩问自己——闻书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教她做数学题,教她抓娃娃,教她怎么打发和软化黄油,教她公主裙上十几种蝴蝶结的系法。
教她颜色最浓郁、最好看的粉钻产自阿盖尔,教她怎样找藉口逃离无聊的晚宴。
教她游泳,教她开游艇,教她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教她生理知识,教她经期要怎样做才可以不痛。
教她背煽情的电影台词,教她看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时候配上粉色马卡龙,看邦尼与克莱德的时候配上薄荷鸡尾酒,甚至教她怎样让自己快乐。
可你教她这么多,就能弥补吗?
你真的想要她明白什么才是爱情吗?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想要的是恋人,不只是妹妹?
你真的要她懂爱吗?
你最该教她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一直在做错事,罄竹难书的错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所有人都可以是爱情,唯独我们,没有。
你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哥哥。
你第一次见她,她才十三岁,你比她大七岁,现在她二十岁了,你还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一直都失职吗?你竟然让她现在,在你的床上吻你,扒着你的内裤,吼出来「你是我哥,我当然爱你」。
这就是你做的哥哥吗?让她自顾自混淆,让她对着哥哥说着自己都不懂的爱。
可,这就是你教她七年的所有啊。
两千五百五十五天,这么长的时间,你到底,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到底是药的副作用更疼,还是他自己对她的副作用这件事更疼?
绝对不该是闻钰来做解药。
闻书然,你真该死啊。
他岌岌可危的平衡失去重心,会带他下地狱。如果他现在拖累了闻钰,干嘛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哥,让我帮你,我可以的,我已经不小了。」
闻钰贴着一边蹭他,一边凑上去想亲他的嘴唇,被闻书然躲开,他生理性的泪水飙在枕头上,已经快神智不清了,止不住自己的抽搐,但依旧死死钳着她的手腕。
「下去。」
他的声音破破烂烂的,太哑了。
闻钰死死压着他,想要挣开,故意撒谎,「我不,你鬆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让你下去!!」
闻书然吼出来。
他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
闻钰一下就委屈了,眼泪冒出来,她抿了抿唇,「好。」
「那我和其他人做-爱。」
她哭的那一刻闻书然鬆开了她,下一刻听到她的话,闻书然呼吸变重,重到可怖,把她整个人翻了个面,他的眼泪滴到她的脸颊,烫得她瑟缩。
有颗极度膨胀的烈日抵住她,恐吓的意味,那烈日比他的眼泪还烫好几倍,闻钰整个人绷紧了,她睫毛在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概念,闻书然像只野兽,但没有爪牙,精疲力尽了,在她耳边凶狠的语气:「你知道什么是做,什么是爱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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